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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比例尺上的釉色渐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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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环的绘图板边缘积着半厘米厚的橡皮屑,像层被时光磨碎的雪。他捏着30厘米长的金属比例尺,笔尖在硫酸纸上划出的直线突然顿住——第三道承重墙的轴线标注旁,不知何时洇开一小团浅青,像滴被阳光晒化的釉料,正沿着纸纹漫向他刚算好的结构系数。

“抱歉。”郭静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带着陶土特有的湿润气息。她正举着块刚出窑的试片,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钴料,“釉料没干透,蹭你板上了。”

赵环转头时,看见她掌心托着的瓷片在台灯下泛着奇妙的光泽:边缘是近乎透明的月白,往中心渐变成雾蓝,最深处藏着星子般的银斑,像他昨晚在设计图上标注的、天窗投射在地面的光斑轨迹。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她工作室,看见她往釉料里掺银箔碎屑时说的话:“窑火温度每差五度,银斑就会走不同的路。”

“没关系。”他用指尖蹭了蹭那团浅青,颜料已半干,在硫酸纸的肌理上留下细密的网纹,倒像他画废的一张应力分析图。“正好,省得我标天窗的光影过渡了。”

郭静笑起来,发梢扫过他的肩膀。她弯腰凑近图纸,瓷片的冷光落在比例尺刻度上,让那些精确到毫米的数字忽然有了温度。“你看,”她用沾着钴料的指尖点过比例尺15厘米处,“这里的刻度线磨掉半毫米,像不像我那批试片上的冰裂纹?”

赵环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这把德国产的比例尺跟着他八年,测量过三百多张图纸,15厘米处的刻度确已被磨得模糊,露出金属底色,倒真像郭静烧坏的那窑青瓷——釉面在高温下绷出细密的网纹,却歪打正着成了她后来“时光褶皱”系列的灵感。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能精准想起那批瓷器的纹路,就像郭静总能在他谈论梁柱节点时,准确说出那是“木与木的拥抱”。

“说起来,”郭静把瓷片放在绘图板一角,“你上次说美术馆穹顶的玻璃渐变,想用‘雨过天青’的色系?”她指尖在比例尺上滑动,从0刻度滑向20厘米处,“假设底边是最深的靛蓝,到顶端变成月白,那每升高一米,色值要降多少?”

赵环挑眉。他习惯用CIE色度系统标注颜色参数,却被她这带着手工温度的提问撞开另一扇窗。他抽过一张草图纸,比例尺竖起来当标尺:“穹顶总高18米,假设用12种渐变层次,那相邻两层的色差值需要控制在3.5以内。”他顿了顿,看着她眼中跃动的光,补充道,“就像你调釉时,每次加的钴料不能超过0.3克。”

郭静眼睛亮了。她转身从帆布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她记录釉料配方的便签,某页用铅笔写着:“雨过天青:长石35%,石英20%,钴料0.25克/升,窑温1280℃±5℃”。“你看,”她把便签贴在赵环的草图纸旁,“我们在说同一件事,只是用了不同的语言。”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百叶窗缝隙钻进来,在绘图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无数把微型的比例尺。赵环忽然想去触碰她沾着钴料的指尖——那双手能感知陶土0.1毫米的湿度变化,此刻正与他拿惯了比例尺的手,隔着一张图纸的距离,共享着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但他终究只是把比例尺递过去:“帮我量下这段悬挑的长度。”

郭静接过时,指尖与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笑了。她握着金属尺的姿势带着捏陶时的轻柔,拇指按在18.5厘米处,指腹的薄茧擦过刻度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看,”她忽然说,“从18厘米到19厘米,刻度线之间的空白,像不像釉料在窑里流动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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