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个孩子（2 / 2）

韩雁亭脑袋里的旧空调终于停下来，安静得诡异，有一个他一直忽视的问题此刻显而易见，他转头看他：“那你是不是——”

秦翊棠指指街边的店面：“到了，你要吃的海南椰鸡。”

韩雁亭觉得他是刻意打断自己的，但也只能跟着他进了小店。

小店人很多，服务员问他们愿不愿意坐到外面，这样就不必等位。韩雁亭看秦翊棠，秦翊棠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可以。”韩雁亭对服务员笑道。

下午两点，阳光很烈，头顶的一把遮阳伞也不堪大用，连路上的游客都稍稍少了一些。

韩雁亭有些出汗，服务员先上了两个开好冰镇的椰青，他抱了一个在手里降温，一边喝一边偷眼看秦翊棠。

秦翊棠看着和从前没有太多变化，脸上的线条更凌厉一些，少了曾经的青涩和稚嫩感，更显得英气逼人。

如果曾经的秦翊棠像一个身怀绝世武功却初出茅庐的刀客，现在就更像一个久经沙场处变不惊的大侠。

不知道秦翊棠知道他的这些比喻会作何感想，他在心中偷偷笑一下，就算有早上那些尴尬与不愉快，能再次见到秦翊棠，他还是很高兴。能够和他一起吹吹风，喝喝茶，已经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大概是他看了太久，一直垂着眼睛看椰子的秦翊棠的脸渐渐红了，起先他以为是高温熏的。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因为秦翊棠擡起眼睛看他，问道：“看够了吗？”

说话间，他的耳朵也红了。

韩雁亭也闹了个大红脸，连忙移开视线。刚巧这时服务员端上一盘凉拌菜，这才缓解了尴尬。

服务员走后，韩雁亭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刚巧秦翊棠也在看他，两个人又同时移开目光。

韩雁亭心脏乱跳，慌张地拿起筷子：“吃、吃饭吧。”

“嗯……”秦翊棠也拿起筷子。

一会儿，椰子鸡也端上来了，韩雁亭很喜欢。两个人就菜品聊了几句，融洽自然，好像回到了从前。

海南的暖风吹得韩雁亭目眩神迷，完全失去理智，问道：“你昨天是不是在婚礼上也看到我了？”

秦翊棠用瓷勺斯条慢理地喝着鸡汤，路边摊也吃出高雅气质来：“对。”

韩雁亭又不由自主地盯着他，一则是有点走神，二则这话也不知道要怎么接。

秦翊棠擡头看了他一眼，又说：“不然我怎么把你带回来的。”

韩雁亭连忙低头瞧自己的汤碗，清澈的汤底上漂薄薄一层油花，鲜香爽口。

下一句话其实没必要问了，秦翊棠自然不会主动来和他打招呼。如果不是自己喝醉了，他可能根本不会管他，自己的记忆里也不会有这一页。

那样也不错，少了很多麻烦，但那样的话，他觉得很遗憾。见一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我昨天喝醉了，没有乱说什么话吧？”

秦翊棠放下瓷勺，双手叠放在桌面上。

完了，韩雁亭慌了，他生平只喝过两次酒，两次都醉得不省人事。一次是毕业时的宿舍聚餐，据张迈所说，他坐在烧烤摊上哭了一个小时，沈思楠说，没有那么久。

半个小时，也不发酒疯，就是哭，一边哭一边背古诗词。张迈说，老板以为你高考失利，送了我们一盘猪脑花，香。

沈思楠说，词背得很熟，哭得最伤心的是「惆怅过江迟一夕，晓风吹尽海棠花」。

张迈说，你这是有了答案硬编解题思路，明明哭得最伤心的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要是他对着秦翊棠狂背古诗词，这画面一定诡异又好笑。不过这还算好的，如果他要是说些乱七八糟的，那才真的是原地化烟比较好。

秦翊棠正色道：“你说，你特别想——”

韩雁亭脑子嗡的一声。

“给我生个孩子。”

“啊？”韩雁亭大脑彻底死机，失去了语言能力，几秒之后才勉强重启，发出崎岖古怪的声音，像吃咸了的歌唱家演唱破音：“这不可能！”

周围不少人回头看他，连忙得脚不沾地的服务员也抽空看了他一眼。

韩雁亭面色绯红，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这不可能。”

秦翊棠眨眨那双很能蛊惑人心的眼睛：“我弄错了……”

韩雁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说，“你说的是，要给我生很多、很多孩子。”

韩雁亭的脸皱成一团，像吃了一车苦瓜，虚弱地反驳了一声：“这不可能……”

“是真的……”秦翊棠点点头，肯定自己的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就在花廊的秋千上，我问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就这么跟我说的。”

韩雁亭难以置信地仔细研究着他的表情，真诚过头，显得虚假。

就像他每次一肚子坏水胡说八道一样。

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一点居然没怎么变。

韩雁亭强作笃定道：“我不信，我肯定没有这么说。”

“那你说什么了？”秦翊棠很有耐心地问。

“我怎么知道，但是我肯定没这么说。”韩雁亭嘟囔道，“我又不会生孩子，我怎么会这么说呢？”

“那你就是这么说的。”秦翊棠一锤定音，“除非你能想起来你说了什么，不然你就是这么说的。”

这下韩雁亭确定这很大可能是秦翊棠编的。

但是他到底说了什么呢，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这些吗？还有别的吗？”韩雁亭问道，有没有哭，有没有吐他一身。

不然为什么秦翊棠一大早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呢？

没想到，此话一出，秦翊棠脸居然慢慢地红了，他又拿起瓷勺喝汤。

这是什么意思啊，韩雁亭也脸红了，他难道酒后失德乱性了，想到乱性他的屁股一阵幻痛。

好……好像这次没有吧。那他为什么脸红，难道他把秦翊棠给那什么了。

但是这可能吗，他肯定压不住秦翊棠的，这人好像在这七年里又偷偷长高了一点。不能吧……

再次放下汤匙时，秦翊棠已经恢复平静：“没了。你说要给我生很多孩子，我说可以。然后你就睡着了，我只能把你带回房间了。”

“行吧……”韩雁亭认命了，秦翊棠绝不会轻易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鉴于他今天早上醒来衣服还是整整齐齐地穿着，想必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打算什么时候生？”秦翊棠问。

“……”请你适可而止。

韩雁亭假装没听见，又和服务员要了一个椰子，并打算结账。

秦翊棠说：“我请客吧。毕竟生孩子会很辛苦的。”

服务员满脸震撼地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秦翊棠非常满意，韩雁亭则咬牙切齿。

吃完饭，秦翊棠打了一辆车，按照计划去看海上观音像。

站在佛像脚下，秦翊棠问他：“你要许愿吗？”

韩雁亭被热浪烘得红扑扑的，只说：“不用了吧。”

他没有什么想祈求的东西，他看了一眼秦翊棠，心想，确实没了。

他曾经许愿说想要再见到秦翊棠一次，现在他见到了，已经满足了，贪心不好。

秦翊棠看着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说：“那我要许愿。”

韩雁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双手合十，低头祷告了一下，也就几秒钟。

接着他放下手睁开眼睛：“看完了吗？走吧。”

韩雁亭还没回过神：“这就完了？你许了什么愿？”

“我许愿说，让你给我生很多孩子啊。”秦翊棠一哂。

韩雁亭给了他一个白眼。

晚上他们去海边吃了烤串儿，老板问，要不要喝啤酒。韩雁亭连忙摇头，秦翊棠也说不用。

他们吃着烧烤，没有谈及过去和未来，只是说着眼下，这个串儿好不好吃，我们学校附近有家烤串比大学时涨价好多，海洋生物有多奇妙，什么时候涨潮，生蚝会不会有寄生虫。

总是韩雁亭在说。到最后，他也有些疲惫了，宿醉的酒精似乎还未完全消退，他问：“为什么你的头像是一个灯塔？”

秦翊棠说：“随手拍的。”

“哦……”

“因为它孤独吧。”

韩雁亭问：“那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秦翊棠说：“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一直就是那样子。”

韩雁亭说：“哦。那也挺好的。”

“你呢？”秦翊棠问他。

“我？我还行，很忙。”韩雁亭笑一笑。

韩雁亭又问：“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秦翊棠说：“开心的。”

韩雁亭说：“那就好。”

秦翊棠送他回了酒店，其实用不着。韩雁亭没请他进房间坐坐，一个旅店客房，没什么好坐的，反倒暧昧。

秦翊棠在门外说：“我明天一早就要提前回申州了，有一点事需要我处理。”

韩雁亭点头：“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谢谢你今天陪我。”

秦翊棠站在门前，犹豫了一阵，问：“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

韩雁亭想了想，笑着说：“我今天也玩得很开心。”

秦翊棠点点头，离开了。韩雁亭觉得他好像很失望，想不明白。

一日幻梦罢了。

韩雁亭躺在床上，努力笑了一下，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两颗泪珠倏地滚落下来。

见了才知道想念居然那样深，一天的时光不过是饮鸩止渴。可是，也只能这样了，这样已经很好了。他确实没有再多的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