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府遭劫遇谢辞柳成寻仇逞凶顽碎玉当银救嬷嬷暗投光影(1 / 2)
第四章 《玉碎藏锋》
出了镇国公府的朱漆大门,风突然变野了。
卷着街面上的尘土,扑在脸上,有点疼。
春嬷嬷扶着我的胳膊,脚步踉跄。她的伤还没好,被柳氏打的巴掌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时腿也一瘸一拐的。
“姑娘,咱们往哪儿去?”她声音发虚,喘着气。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朱门高墙。飞檐翘角刺向青天,像头吞人的巨兽。这十五年,我和娘就困在这兽肚子里,连骨头渣子都快被嚼没了。
“先找个客栈落脚。”我攥紧手里的小包袱,里面是几件旧衣裳,还有那块从娘箱子里翻出的碎银——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街面上人来人往,挑担子的小贩吆喝着,骑马的公子哥扬起马鞭,溅了路边妇人一裙角泥。没人看我们这两个穿着旧衣、面带风霜的女眷,就像没人在乎镇国公府里埋着多少冤魂。
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栈,在巷子深处,门板都掉了块漆。掌柜是个独眼的老头,上下打量我们几眼,咂咂嘴:“一间上房,二十文钱一晚。”
“有更便宜的吗?”我摸了摸怀里的碎银,估摸着也就够住五天。
老头往后院努努嘴:“柴房,十文,就是漏风。”
“就柴房吧。”
春嬷嬷想说话,被我按住了。她的伤需要养,可我们没资格挑拣。
柴房比镇国公府的柴房还小,堆着半堆干草,墙角结着蜘蛛网。我扫出块干净地方,铺上带来的旧毡子,扶春嬷嬷坐下。
“姑娘,委屈你了。”她抹着眼泪,“要是在府里,好歹有口热饭……”
“在府里,有命吃吗?”我笑了笑,往炉子里添了把柴,“嬷嬷,以后咱们靠自己,饿不着。”
话是这么说,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只啃了半个春嬷嬷塞给我的馒头。
“我去买两个包子。”我揣上几文钱,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巷口,就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翠儿的哥哥,那个被娘举报贪墨、赶出府的管事,正和两个流里流气的汉子站在对面墙根下说话。他眼尖,一下瞥见我,眼睛顿时亮了,像饿狼见了肉。
“哟,这不是沈姑娘吗?”他搓着手走过来,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怎么从府里出来了?柳主母……哦不对,现在该叫柳氏了,没留你喝杯送行酒?”
我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把从库房顺手牵来的小匕首,防身用的。
“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他凑近了些,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我妹子被你送进了大牢,我娘气病了,这笔账,不得跟你算算?”
旁边两个汉子也围了上来,堵着我的路。
“你想怎么样?”我握紧匕首,后背抵着墙。
“简单。”他指了指我怀里的包袱,“把你从府里带出来的东西交出来,再给爷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了。”
我笑了。柳氏倒台,她的人树倒猢狲散,这姓翠的管事怕是想趁机讹点钱。
“我要是不呢?”
“不?”他脸色一沉,“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
说着,他伸手就来抢我的包袱。我侧身躲开,匕首“噌”地拔了出来,抵在他手腕上。
“滚开。”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没想到我敢动刀子,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反了你了!一个庶女,还敢拿刀?给我抓住她!”
两个汉子扑上来。我没练过武,可在府里被沈瑶的丫鬟推搡惯了,躲闪的本事还是有的。我猫腰从一个汉子腋下钻过去,往客栈跑,边跑边喊:“有强盗啊!”
巷子里人不多,几个路过的缩着脖子躲远了。姓翠的在后面追,嘴里骂骂咧咧。
眼看要被追上,突然从旁边酒肆里冲出个身影,一脚踹在姓翠的肚子上。
“砰”的一声,姓翠的像个破麻袋似的摔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
救我的是个年轻公子,穿着月白色长衫,手里把玩着块玉佩,长得眉目清俊,就是眼神有点冷,像淬了冰的刀子。他身后跟着两个劲装护卫,一看就不好惹。
“光天化日,欺负个姑娘家,出息。”公子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懒懒散散的。
姓翠的看清来人,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磕头:“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是谢公子……”
“滚。”谢公子挥挥手,像赶苍蝇。
姓翠的和那两个汉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收起匕首,拱手:“多谢公子相救。”
他打量我几眼,目光落在我眼尾的朱砂痣上,挑了挑眉:“镇国公府的?”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
“前几日镇国公府闹得沸沸扬扬,说庶女沈绾为母复仇,扳倒了主母柳氏。”他笑了笑,“看姑娘这年纪,这颗痣,想必就是沈姑娘吧?”
我握紧拳头,没说话。这人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别怕。”他往前走了两步,“我与镇国公没交情,更与柳家不对付。”
柳家?我想起柳氏是柳家的人,柳家在朝中势力不小,爹不敢严惩柳氏,多半也是怕柳家报复。
“公子是谁?”
“谢辞。”他报上名字,又补充了句,“家父是御史谢明。”
御史?专管弹劾百官的那个谢明?难怪姓翠的那么怕他。
“谢公子相救,沈绾感激不尽。”我福了福身,“只是小女子还有急事,先行告辞。”
“等等。”他叫住我,“你怀里揣的什么?刚才那杂碎盯着你的包袱不放。”
我愣了一下,摸出怀里的盒子——为了稳妥,我把装金簪和碎玉的盒子贴身带着了。
“一点家母的遗物。”
谢辞的目光在盒子上停了停,没再追问:“柳家不会善罢甘休。柳氏虽被关了,但柳家的人,尤其是柳氏的弟弟柳成,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怕是会来找你麻烦。”
我心里一沉。我只想着扳倒柳氏,倒忘了柳家这茬。
“多谢公子提醒。”
“这是我的令牌。”他递给我块黑色木牌,上面刻着个“谢”字,“若是遇到麻烦,去城西的谢府找我。”
我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他的手,冰凉。
“为何帮我?”
他笑了,眼尾勾起个好看的弧度:“看不惯柳家的人,也……佩服姑娘的胆量。”
说完,他转身回了酒肆,护卫紧随其后。
我握着令牌,站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谢辞是敌是友?他帮我,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
回到柴房,春嬷嬷见我脸色不对,急忙问:“姑娘,怎么了?”
我把刚才的事说了说,又拿出谢辞给的令牌。
春嬷嬷摸着令牌,眉头紧锁:“御史府……那可是招惹不起的地方。姑娘,咱们还是别沾惹为好。”
“我知道。”我把令牌收起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留着或许有用。”
我把买来的包子递给春嬷嬷,她咬了一口,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都憋红了。
“嬷嬷!”我拍着她的背,心里发慌,“你怎么样?”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摆摆手:“老毛病了,过会儿就好。”
可到了晚上,春嬷嬷的咳嗽更厉害了,还发起了烧,脸烫得吓人。我去叫大夫,大夫摸了脉,摇摇头:“是内伤加风寒,得好好治,抓药至少要五十文。”
五十文。我们只剩下不到四十文了。
我攥着空荡荡的钱袋,站在药铺门口,心像被泡在冰水里。
回到柴房,看着昏睡的春嬷嬷,我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碎玉的盒子。
碎玉是娘的遗物,可现在,救命要紧。
我挑了块最大的碎玉,用布包好,揣进怀里,往当铺走。
当铺在街尾,挂着个“当”字幡,风一吹,哗啦响。掌柜是个精瘦的老头,戴着副小眼镜,拿着碎玉翻来覆去地看。
“白玉,就是碎了,还缺了角。”他敲敲柜台,“最多给二十文。”
“二十文?”我急了,“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就算碎了也不止这个价!”
“爱当不当。”老头把碎玉推回来,“现在兵荒马乱的,玉碎了不值钱。”
我看着碎玉上的缠枝莲花纹,那是娘最爱的图案。可春嬷嬷还在等着药……
“二十文就二十文。”
攥着沉甸甸的二十文钱,我转身就往药铺跑。买了药,回到柴房,赶紧煎上。药味弥漫在小小的柴房里,苦得人鼻子发酸。
喂春嬷嬷喝了药,她的烧渐渐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我守在她身边,摸着怀里剩下的几块碎玉和那支金簪,心里空落落的。
天亮时,春嬷嬷醒了,精神好了些。
“姑娘,我的药……”
“嬷嬷放心,钱够。”我没说当碎玉的事。
她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姑娘,我知道你把姨娘的碎玉当了。那玉对你有多重要,我知道……”
“嬷嬷比玉重要。”我打断她,“娘要是在,也会这么选。”
春嬷嬷抹着眼泪,没再说话。
吃过早饭,我正想着出去找点活干,赚点钱,突然听到客栈门口吵吵嚷嚷的。
“听说了吗?镇国公府的柳氏,昨晚在柴房自尽了!”
“真的假的?她不是刚被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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