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道潜游避禁军盲翁渡水指藏锋石盒启处无兵符唯见血书(1 / 2)
第六章 《水道孤影》
水道里的水又冷又浑,带着股淤泥的腥气。
我憋着气往前游,头顶的芦苇叶刮着脸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手里紧紧攥着那卷镇北军花名册,油纸包着,防水,却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叔叔用命换来的东西,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筹码。
“咳咳……”
浮出水面时,我趴在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拼命咳嗽,呛出的水带着铁锈味。天色已经暗了,晚霞把水面染成一片血红,像藏锋阁里溅在我脸上的血。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低了下去,不知道谢辞怎么样了。他说“等我回来”,可这乱世里,“等”字太轻,轻得像水面的浮萍,一阵风就散了。
我摸了摸眼尾的朱砂痣,指尖冰凉。原来这不是娘魂魄的印记,是我生来就有的。前朝公主……这个身份像副枷锁,从出生那天起就锁着我的命。
“公主……”
身后传来极轻的呼唤,我猛地回头,握紧腰间的匕首。
是春嬷嬷!她拄着根树枝,蹒跚着从芦苇丛里走出来,衣服湿透了,头发上还沾着泥,脖子上的伤口用布条缠着,渗出血迹。
“嬷嬷!你怎么逃出来的?”我冲过去扶住她,声音发颤。
“是那个瞎眼老头,”春嬷嬷喘着气,“他趁看守不注意,打晕了人,放我走的。他说……让我跟紧你,说你需要人照顾。”
我心里一暖,又一酸。这一路,总有人在暗处护着我,娘,春嬷嬷,谢辞,甚至素不相识的老头……可他们都因我陷入危险。
“我们得赶紧走,”我帮她理了理湿透的衣襟,“禁军很快会搜过来。”
春嬷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老头塞给我的,说是干粮。”
打开一看,是几个硬邦邦的麦饼,还有个小小的油布包,里面裹着半块玉佩——和我那块“玉碎宫倾”的另一半,正好能拼上。合起来的玉佩背面,刻着个“策”字。
是叔叔沈策的玉佩。
“这是……”
“老头说,这是苏姨娘当年托他保管的,”春嬷嬷摸着玉佩,眼神浑浊,“说等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再交给你。还说……苏姨娘当年入镇国公府,不是为了查沈策的死因,是为了护着你。”
我愣住了。
娘不是为了叔叔才接近爹?那她是……
“当年宫变,我抱着刚出生的你逃出宫,”春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到处都是追兵,是苏姨娘救了我们。她说她是沈策的故人,让我跟着她,说镇国公府最危险,也最安全。”
“她为了护你,故意疏远沈策的旧部,故意装作和镇北军无关,甚至……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争宠姨娘,”春嬷嬷抹着眼泪,“她怕你被人发现身份,从小就让你穿最旧的衣服,住最差的院子,甚至……让你受柳氏的欺负,就是为了让你看起来毫不起眼。”
原来如此。
那些年的冷遇,那些刻意的疏远,不是娘不疼我,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我。她藏起所有锋芒,把自己活成一把钝刀,只为给我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而我,直到她死了三年,才明白她的苦心。
“娘……”我攥着玉佩,指节发白,眼泪砸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别难过,姑娘,”春嬷嬷拍着我的背,“苏姨娘说过,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就让你知道真相。现在……是时候了。”
夜色渐浓,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是禁军在搜捕。
“走,往山里去。”我把麦饼和玉佩收好,扶着春嬷嬷往岸边的密林走。
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春嬷嬷的脚被石头划破了,留下一串血印。我想背她,她不肯:“我还走得动,你保存体力,后面的路还长。”
走到半夜,我们在一棵老槐树下歇脚。我捡了些枯枝,想生火取暖,春嬷嬷拉住我:“不行,烟会引来追兵。”
我们只能依偎着,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山风吹过树梢,呜呜地响,像有人在哭。
“嬷嬷,”我轻声问,“你早就知道我是公主,对吗?”
春嬷嬷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是宫里的老人,看着先皇后把你生下来,她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让我一定护你周全。”
“先皇后……我的娘?”
“是,”春嬷嬷的声音很轻,“先皇后是个好皇后,可惜……生不逢时。”
她没再多说,我也没再问。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更痛。
天快亮时,我们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是两个禁军,手里拿着火把,正在搜山。
“往这边看看,刚才好像有动静。”
我和春嬷嬷屏住呼吸,躲在老槐树的树洞里,洞口被藤蔓遮住,勉强能藏住两个人。
火把的光扫过树洞,离我们只有一尺远。我能闻到禁军身上的汗味,还有他们腰间佩刀的铁锈味。
“没人,可能是野兽。”
“走,去那边看看,将军说了,天亮前必须找到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春嬷嬷的声音发颤,“他们搜得紧,迟早会找到我们。”
我点点头,从树洞里爬出来,刚要扶春嬷嬷,就看到她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咳得比在客栈时更厉害,手帕上沾了点点猩红。
“嬷嬷!”我心一沉,“你怎么了?”
“老毛病了……”她摆摆手,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摔倒。
我知道,她的伤加上劳累,撑不住了。
“我背你。”我蹲下身,语气不容置疑。
春嬷嬷还想推辞,被我按住:“听话,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养病。”
她叹了口气,趴在我背上,很轻,像片羽毛。
“姑娘,你要记着,”她趴在我耳边说,“花名册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尤其是当今圣上。那上面不仅有镇北军余部的名字,还有……当年宫变的真相。”
我心里一动:“真相?什么真相?”
“先皇后不是病逝的,”春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和苏姨娘一样,用的都是牵机毒。”
又是牵机毒!
柳氏用牵机毒杀了娘,害死先皇后的也是牵机毒……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是谁下的毒?”
“不知道,”春嬷嬷摇摇头,“但苏姨娘怀疑,和镇国公沈毅有关。”
爹?
我脚步一顿,差点摔倒。爹不仅知道娘的死,还可能和先皇后的死有关?
他收养我,是为了监视我,还是……有别的目的?
无数的疑团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别想太多,”春嬷嬷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等找到镇北军的人,把花名册交给他们,一切自会有答案。”
我咬紧牙关,继续往山里走。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像破碎的金箔。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个小小的山村。村口有个老妇人在晒谷,看到我们,眼神警惕:“你们是谁?”
“我们是逃难的,”我放下春嬷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害,“想在村里借住几天,给您添麻烦了。”
老妇人打量着我们,目光落在春嬷嬷苍白的脸上,还有我身上的泥污:“山里不太平,常有兵爷来搜人。你们要是……”
“我们不是坏人,”我从怀里掏出块碎银,这是我仅剩的钱了,“我们就住两天,给您添麻烦了。”
老妇人看到碎银,眼睛亮了亮,犹豫了一下:“行吧,我家有间柴房,你们去住吧,别乱跑。”
我们跟着老妇人进了村,她家在村子最里面,是间小小的土坯房。柴房很简陋,堆着些干草,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谢谢大娘。”我把春嬷嬷扶到干草上躺下,又把碎银递给她。
老妇人接过碎银,揣进怀里,叮嘱道:“千万别出门,尤其是别让村东头的王二看到,他是个碎嘴子,看到生人就爱去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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