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怪病缠身心未死,妄恃斋咒罪不消(1 / 2)
“纪昌异疾”——
纪昌本是魏家子弟,后来成了大户人家的家奴。相传是因一段类似“黄犊子”的旧事——古时常有奴仆因特殊缘由随主姓,他便也改了姓氏,成了纪家的人。
这纪昌打小就和别的家奴不同,手里总捧着本书,茶余饭后便躲在廊下细读。时间久了,不仅能随口背出些诗词,连琴棋书画也略通皮毛,尤其是一手小楷,写得端端正正,连主人家的账房先生都夸他笔力沉稳。可他最让人印象深的,还是那深不见底的心计。
府里上下都知道,跟纪昌打交道从讨不到半分便宜。分月钱时,他总能悄悄多占一文;领布料时,他挑的那块总比旁人厚实半寸;就连帮厨娘递个东西,也能顺走块刚出炉的点心。几十年下来,小到针头线脑,大到主人赏的碎银,他从没收过半点亏,日子过得比一般仆役宽裕不少,只是府里人渐渐都疏远了他,觉得这人精于算计,少了些人情味儿。
谁料晚年时,一场怪病缠上了他。起初只是眼花,没过半年,眼睛就彻底看不见了,窗外的花开花落、檐下的燕去燕来,全成了模糊的影子。紧接着,耳朵也聋了,旁人在他耳边大喊,他也只是茫然地转转头。再后来,嘴像被黏住一般,想说句“渴”“饿”都发不出声,四肢更是沉得像灌了铅,别说抬抬手,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家人只好把他挪到靠窗的榻上,让他仰面躺着。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眼皮一动不动;秋风卷着落叶扫过窗棂,他也毫无反应。全身的皮肉都像麻木了,用针轻轻扎一下,连半分颤抖都没有,活像一尊搁在榻上的木头人,只有胸口微微起伏,鼻孔里缓缓吐纳着气息,证明这人还吊着一口气。
每日三餐,家人只能把米粥熬得极烂,或是将糕点掰成碎末,一点点送进他嘴里。奇怪的是,他虽然不能动、不能言,喉咙却还能慢慢蠕动,把食物咽下去,就这么靠着一口气息吊着命。
主人家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来瞧。老大夫捻着胡须,指尖搭在纪昌腕上,凝神诊了半晌,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敲了敲他的胳膊腿,最后摇摇头:“脉象平和,气血顺畅,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病症。”接连换了好几位名医,都摸着胡子叹着气走了,谁也说不清这病的来龙去脉。
就这么过了三年。这三年里,纪昌躺在榻上,看得见的世界成了一片黑,听得见的声响成了一片寂,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只有心里是清明的——他知道家人什么时候来看他,知道窗外是晴是雨,甚至能数着日子算出又过了一个春夏秋冬。可这份清明,成了最磨人的刑罚,像被关在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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