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2 / 2)
“我怎就觉得——”戎叔晚愣了片刻,“大人凡事都算在前头,从不做吃亏的买卖呢?”
“非也,教你读书认字,扉乃诚心实意,胸怀坦荡。”徐正扉放下茶杯,正色道,“这是午间刚到的请帖,扉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谋算好了再做。”
“这话有理。”戎叔晚道,“好歹是君主遣来的正经官员,他还敢谋害你我不成?”
“州府之大,少一二个官员,又从何追究?扉实在害怕,有命去,无命回。”徐正扉的淡然笑意与这话显得极不协调,“我这等年纪,正是平步青云的好时光,怎能搭在这龌龊之地?”
“大人惜命,便要我身先士卒?”
徐正扉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他一番,又作了个手势,请他看自己,“军督使也睁大双眼瞧瞧,扉这等文弱书生,实在不是冲锋陷阵的好料子啊。”
戎叔晚果然仔细去打量他,见徐正扉今日着了官服,袍衣妥帖,瘦削腰肢,然胸膛肩背挺拔,似一柄翠色的水竹,身量正合宜、只觉风流而不文弱,因其桃花凤目、含笑薄唇,越发显得明亮而漂亮。
这么盯着看了一晌,戎叔晚不觉间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大人如今,仍是个贵公子的模样儿。”
“你倒看的认真。”徐正扉挑眉瞥了他一眼,“扉这番是善意提醒,还请军督使作好准备。”
戎叔晚嗤笑,“是,大人一向好心。”
他二人苦中作乐,焦头烂额中,有时闲谈几句,有时也如这般斗嘴。
这半年多,每日清早,徐正扉从房间里打着哈欠出来时,戎叔晚惯常踏着青泥从外面归来,问他做什么去了,又只冷笑一声不言语。
他若是白日处理公务,戎叔晚便在院中侍弄工具,爪钩、锁链、匕首、箭矢零散一片,细细擦拭。徐正扉从文卷中擡头望去,刚好可以看见一个宽阔劲绷的背影,或是专注而弧线锋利的侧脸,因少了冷笑与不屑的生动表情,更显得冷冽且充满戾气,那磨刀每一下细微的刺鸣,都像是割断喉咙时听到的最后一声呜咽。
偶尔,徐正扉没有头绪时,也嫌他声响扰人,便催他去别处。那戎叔晚却连头也不回,就守在他窗子前,打磨的更起劲,且雷打不动。
久而久之,更算熟稔亲切了;因此,这等冒险事儿,徐正扉向来挑明了请他在前头。
翌日,徐正扉和戎叔晚赴宴,见院内外兵士威武,扶着刀剑值守,不由得心沉起来。
淮安州府的王为河、王为山兄弟二人坐在堂中,举杯敬酒时,徐正扉还惶恐着,连忙打了个哈哈,胡诌道,“扉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便饮酒。”
“我可听说徐大人雷厉风行、案牍劳形,日日不歇,倒不像是风寒的样子呢。”
“是,哈哈,也是今天早上刚得。”徐正扉讪笑着,将酒杯往前一推,“让我们军督使代劳吧。”
戎叔晚无语,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分明在说:何等奸诈,推我挡刀?
徐正扉回以一笑,神情写着四字:求求你了。
座下还有几个高门大族的家主,胡多明也在其中,都说起了好话,说自己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阻碍了徐大人和军督使的要务,先自罚几杯。
他们尽数喝了,并无异样,戎叔晚不好驳斥这番说辞,便也尽数饮了。
约过了一刻钟,戎叔晚忽歪了一下,随即拿手撑住桌子,“为何...我突然头晕?”
“啊?”众人左右看看,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你们这酒...果然有问题....”话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桌案上,昏睡过去了。
徐正扉傻了眼了,“不是吧,军督使??戎叔晚!你!”
众人这下方调转目光,纷纷看向徐正扉,一脸愤恨神色,恨不能生吞活剥,诛之而后快。
徐正扉讪笑着,“有话好说啊,几分赋税,对诸位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何苦为此动怒呢!”
“说的轻巧,敢情不是大人自己家的!你这番收割我等,肆意妄为,岂不知有今日之下场。”胡多明是个冲在前头的,“王大人,快绑了他罢。”
徐正扉干脆放弃挣扎,如此还少吃点苦头,“今日纵绑了我,明日君主未必不派其他人来,我乃特遣官员,难道杀了我不成?”
王为河冷着脸,“君主难道还想对我王家下手不成?你的名声我是知道的,巧舌如簧、妖言惑主,若是没有你,当初君主也没有这等荒唐的旨意!”
徐正扉苦笑两声,心中暗道君主好算计,这等罪名恐怕跳不出去了。
“不说话?可是承认了?”
“王大人、诸位,你们如今,到底想要扉如何才是?”徐正扉让人绑了双手,拖到正中坐卧在地上,被人围视着,却也不恼,“我还以为诸位有多高的计谋,没成想竟是直白作恶。就算绑了我,又如何呢?”
“大人,不如杀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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