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心狗肺(1 / 2)
狼心狗肺
近日的朝上, 来往讨论的,多是恩邦的战事颇为顺利。章绣儿领兵作战,锋芒初露, 其兵线思路在果决勇猛中添了几分细腻,常化大为小, 圈地捉鼈,几场局部战打的十分出彩。再者,考虑到陇桑曾专门研究和学习过谢祯的作战风格,为了防止落入圈套,故而规避。
因此, 朝中收到的战报也多是绣儿所写, 城池攻略事无巨细, 关于谢将军作了几次前锋,亲自陷阵厮杀之事,却只字不提。
君主欲问, 却不好提, 因而下笔委婉, 末尾附了句:寒衣将至,若无紧要,将军可回转几日。
写罢这句, 钟离遥便搁下笔来。他遥望远处殿宇绵延,连廊檐下寒雨霏霏, 秋菊怒放处那金光飘摇, 映着风雨,更肥硕而清冷了。
连日阴雨,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上城不过是轻寒, 想来淮安、江阜一带应是湿冷入骨了。
*
湿冷处,连菊都被雾气打去了鲜艳之色,显得凄凉而憔悴。
苏玉山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伸出手指去逗弄檐下的鸟雀儿。那檐下琳琅的笼子,竟都是纯金造就,就连坠着的流苏也是打磨圆润的玉石珠子。
不经意间,他擡眼望了望落雨的雾天,叹息一声,“十月轻寒,江阜之地,竟冷峭起来了。”
下人便问,“公子,如今越发天寒,这些鸟雀儿可要移到暖炉屋子里去?”
“不必了。”苏玉山仍冷淡的逗弄着那蓝羽红嘴儿的雀儿,“明年开春儿,再添些新的便是了,这些——”他擡眼望着长长的连廊,“吾也看腻了。”
那下人正应声,后头又急急的跑来一个丫鬟,哆嗦着禀告,“公子,后院有个人,奴婢看着,好像是打屋檐上跌下来的,浑身是血。”
苏玉山冷淡淡的问道,“哦?——死了吗?”
“好像...好像还没有。”奴婢语无伦次道,“奴婢看着还剩口气。”
“想来也活不长了——”苏玉山目光仍落在鸟雀儿上,看它轻跳几下,又伸长红嘴儿去拣那谷粒儿吃,“拖去埋了便是。”
“可.....”奴婢结巴的厉害,想来是吓得不轻,“他还知道公子名讳。”
那拨弄鸟雀的修长手指终于顿了一下,苏玉山慢条斯理回转身来,“知吾名讳的多了——埋了....”他忽然又顿住了,反手掸了掸肩上溅落的细密雨珠,“罢了,带吾去瞧瞧罢。”
江阜的十月秋雨中,谢谨真真儿感谢苏玉山能忽然大发善心,去瞧了一眼。
眼前那副身子骨几乎被血水湿透,苏玉山用帕子遮着口鼻,细细打量了许久,才看出这血人的面目,“这不是谢公子吗?——”他忽然想起那日昭平夜宴中,十六子的风华岁月来,谢谨那剑舞的漂亮,自己以琴相和也算作知音。
苏玉山迟疑了片刻,又想起谢谨替他挡的那杯酒,“把人...拖回去吧,唤郎中来瞧瞧,生死在天,便是谢公子的命数了。”
谢谨勉强擡了擡眼皮儿,好像看见了一张熟悉而漂亮的面孔,继而便是长久的黑暗了。
晚间,州府派人搜查各府,好像是在捉捕什么刺客盗匪之类的人物儿,苏玉山听不真切,唤人去打发了那些擎举火把的兵士。
“苏公子惯是个清高的,眼目无尘,又只管自家门前风雪,最爱见死不救。”那带头的人得了息事宁人的赏银,低声嗤笑道,“他哪里爱惹是非,我等只管去查别人罢。”
苏玉山常觉天寒的早,已添了氅衣,日日偎着暖炉,饮酒奏琴,那侍女三五,就在殿中翩迁起舞。间隔了三五日,他方才又想起这事儿来,去看了谢谨。
谢谨依靠在床前,勉强吃了几口粥,那威风不见,只剩唇色寒凉。
“先前不是封了赏,留在上城吗?”苏玉山远远站着,“为何混成今日这等样貌?”
谢谨先道了谢,又把事务含糊过去,只道,“公子可否帮我修书传信,谢祯压兵在淮安,可调批兵士前来汇合。”
苏玉山敏锐的很,笑道,“想来是昭平遣你来的,为何不修书与君主?”
“上城路远,知会君主,再遣派兵士,一来二往总费时间。”谢谨轻咳几下,扶着胸口强压痛楚,轻轻笑道,“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吾素来不爱搅混水。”苏玉山薄唇微挑,露出一副冷淡笑容,颇显得清高,“凭何与你这人情?”
“等谨身子骨好了,给公子当牛做马。”谢谨一双目光紧盯着他,只觉风流动人,“怎的几日不见,倒忘了咱二人往日情深。”
苏玉山轻嗤一声,笑骂道,“谁与你往日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登徒子,竟不如叫人杀了的好。此事帮你也罢,待你身子好利索,速速离了吾的府上去,不要平白给人添麻烦。”
谢谨忙道谢,仍笑,“好好好,待伤好了,我一日不留,立即便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