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2 / 2)
让他这句话激恼了,胖的便道,“什么本事,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床榻上盘成麻花,长得是俊,但成了残废,主子爷还能青眼么?”
“这是放的哪里的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这么胡诌,你哪只眼睛瞧见了!”瘦的嗤笑骂他,又多扔了点吃食。
“我没看见,还猜不出来吗?那原养在宫里的谢公子,再如今,又是长得俊的马奴,听说没啊,那姓谢的,要造反,还说在外面玩的可花呢?都是撅屁股的男人。我就不信,守着主子爷那么多年,没点花样。”
“胡说,这等议论,小心你的舌头!”瘦的骂骂咧咧,但手中仍干着活。
胖的就嘿嘿一笑,才弯腰帮忙,“要是我也长那样俊——!”
轻寒忽然成了凛冽,身后一道清幽的声音传来,“要是你长得俊,如何?”
“要我长得俊,主——”胖的忽然顿住,擡眼看去,瞧着那几步之外的两道漂亮人影儿,咕咚咽了下口水。
钟离遥正背着手,含笑看他,“说来给朕听听。”
两人忙丢了手中东西,噗通跪在地上,“主子爷恕罪,小的嘴贱,胡说八道,求您饶了这一遭吧。”
钟离遥拧头去看戎叔晚,见他没什么表情,便笑,“军督使不气?说卿瘸腿、又说讨宠求荣。”
“若是为这两句,奴便不气。瘸腿本是事实,何怪他人说呢?再者,小奴能讨您的宠,这句听在耳朵里,可算作褒奖。”戎叔晚勾起嘴角来,冷笑道,“不过,后面的污言秽语,恐怕会伤您的心,叫小奴听了也生气。”
钟离遥微微一笑,神色如春风,“真叫人委屈。”
戎叔晚便笑着哄了一句,“主子爷放心,小奴焉森*晚*整*理能叫您委屈,虽不能在榻上盘成麻花伺候您,但却能叫您耳顺些。”
钟离遥淡淡笑着,拍了拍戎叔晚的肩膀,随即回转身姿,信步而去了。
身后的哀嚎乍起,鹿受了惊,水漉漉的眼睛一动不动,就这样侧目盯着栅栏外一团纠缠。幸好这扰人声响,并未持续多久,转息,便隐没了。
不一会儿,戎叔晚便跟上来了,隔着几步,并不靠近,只怕浓腥熏人。
“妥当了?”
“妥当了。”
又沉默片刻,戎叔晚忽然道,“若作宠臣,不管有功无功,总有遭口舌的一日。小奴惯爱听这等话,与主子爷有何等干系,都权当是荣光。只不过——若是些心强气盛、意气风发的英雄人物儿,便不一定了。”
君主不语,顿住脚步。
“再有文人口舌,用笔如刀,若留名在史册上,却白白添一笔罪过,腌臜名声,岂不流传万万年。”
君主叹气,“朕焉能不知道?”
“是小奴多嘴,想来君主定有深思。这样的风光,若让小奴记下来,定要写明君贤臣、海晏河清。想来千古治世,有此等君臣知己,能够为历代后人所称颂、效仿,才是君主之愿。”
君主苦笑,“朕之所做所行,何曾僭越,这难道不是污蔑?”
戎叔晚跪下来了,“还未僭越,便有这等伤人的流言,日后更是难防。小奴知君主之心,但这天下眼目,尽皆盯着一轮日月,但有半分端倪,便要受人指摘。”
钟离遥终于回过身来,他盯着眼前这个跪着的马奴,那脸面手掌均是血污浓重,只一双漂亮面孔讨宠似的笑着。
“若日月光耀如斯,凡尘又如何?”
“那日月本就孤独,亘古恒昌,凡尘只能仰望。天上纵能瞧见些别的——可星辰自有星辰的去处,终究只能做个映衬。”戎叔晚坦诚道,那眯起的眸子饱含柔情,“小奴也想做颗远处的星子,伴着君主,叫人瞧见。可日月若是受人指摘,那星辰便也无什么用处了。”
钟离遥笑道,“依卿的意思,便是容不得朕一分的错处,一点的真性情了?”
戎叔晚擡手抹了下额上的细汗,虽柔情笑着,可话锋却一丝不让,“君主是天下人的君主,不是谢将军一人的君主,更不是小奴一人的君主。”
君主垂下眸来,沉默良久。
终于,戎叔晚补了一句话,此方谓之肺腑之言,“小奴是全然不稀罕何等评判的,若君主有心要乌云遮月、黑狗吞日,奴也一寸不让替您盘算,可君主胸中生的,偏又不是那样的心。”
钟离遥唤他起来,惆怅道,“此事,日后再说罢。”
果然,那戎叔晚也不恼,笑着应是,再道,“席上还有烫好的酒肉,君主再吃一晌,今日方才算过瘾呢。”
钟离遥失笑,“你这马奴,变脸好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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