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朱颜(2 / 2)
再睁开时,他那乖顺的女儿正候在眼前儿,笑靥如花,唇上一抹胭脂,也生的明媚而烫眼。
“你……”他话没说完,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自己竟被捆在了厅堂的椅子上,手脚紧伏,动弹不得。
“宅外候着您的那些人,我已遣回去了。”房春贤笑着展开手写的笺子,“模仿您的字迹,女儿写的很像吧?父亲大人。”
“你个混账妇人,这是做什么?”
“妇人?”房春贤微微蹙眉,“妇人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嫁人罢了,父亲大人不要怕,妇人最无有什么本事的。”
春贤娘子拨开袖口,摸出一把匕首来,“父亲大人,您瞧瞧,我们女子妇人家,举不起那雄浑的刀剑,却能拿得起精致的匕首——您总让我嫁给这个,嫁给那个,无用的妇人,再嫁个无用的丈夫,多巧呀?”
房中秉瞧着那寒光,怒喝道,“厅堂之上,四下里都盯着,你还想弑父不成?”
“女儿正想让大家都盯着,”房春贤招招手,唤了三五个含笑的仆女到眼前儿来,“诸位瞧仔细了,这位是房丞相——哦对,现下终黎早已没有丞相了。”
“父亲大人也曾位极人臣,受举众瞻仰,人前多风光的君子呀,人后却不过是个欺辱妇人、践踏女子的龌龊小人。我那娘亲,如何丧了命,我那姻亲,如何吃了苦?怎么一夜之间,我倒成了罪妇、弃妇?”房春贤叹息,“罪也好,弃也罢,女儿本不稀罕,父亲大人非要将我逼上绝路吗?”
房中秉哑口无言,“你不过一介女流——”
房春贤抵住他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父亲大人不要吵。女儿刚得了君主赏识,有了事情可做,您却偏偏要去江阜——若您落实了‘谋逆’的罪名,你可叫我与兄长、允儿,那房家满门怎么办呢?”
“什么意思?”
“那谢祯呀,想必此刻,正端着屠刀,等着您呢。”房春贤将那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恐怕会有点痛,父亲大人,女儿都快厌倦了做妇人了——厌倦那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只在男人腿边,如一条狗般艰难的讨吃食。”
“我可是丞相嫡女,是咱们相府生来尊贵的大小姐,是天下人垂涎不得的绝色娘子。”房春贤的力气更重了,“可是,父亲却非要我做那般下贱的货色,谄媚饲主、用一副身子到处讨男人欢心。”
“大概,父亲大人不明白吧。”
“你若不愿意嫁人,为何不与我说?做皇后难道不好?!多少女子朝思暮想的风椅——”
“做皇后的好处与风光,尽在那无上的权力。可,这是女子拿什么换来的呢?隐忍的悲声、孕育储君的身体……罢了。竟要隐忍三十载,熬到眉发皆白,仗着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依靠某个男人的爱意,才能握紧那样流沙般易逝的权力。”
“你——”
房春贤拿匕首扎进他的嘴巴里,直听人痛的呜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方才罢休,“好了,父亲大人,你的话太多了。这天下人听你说话、俯仰称颂,也太久了。如今,男人们最好听话的让一让,也到了我们女子该开口的时候了。”
房中秉浑身颤抖着,像是头一次认真瞧她一般,这个听话而绝色的女儿、那些围上来的俏丽的仆女——这些妇人、下贱的妇人,怎么就,再也不听话了呢?
她仍笑着,泪水微垂,“放心吧,父亲大人。您守了二十五载的终黎,日后风光依旧,接下来,女儿替您守着。”
匕首辉光闪烁,那胸口如扎破的沙袋,潺潺淌岀浓稠血迹来。
那泪终于止住了,缠着血失了悲伤,添了兴奋。
春贤娘子笑意盈盈,“哦对了,女儿也姓房,咱们家的门楣荣耀也依旧呢。”
那匕首捅进喉咙,咕咚一声,什么坠下去了——那喉管喷溅的血,糊溅了娘子一脸,多么贤惠漂亮、多么乖顺讨巧的一张面容啊,染上血,风光着、娇艳着,盛开的更野蛮了。
“遣人去宫种传信儿,就说,父亲大人来我这儿赏花,却叫那飞檐上的贼子刺杀了。可惜可叹,这样的贤臣,竟这么就死了。”房春贤嗤笑着在他衣衫上抹干净了血迹,讥讽道,“原来,那三头六臂、自诩大志的男人,也不过只有一条命啊,和女子又有什么不同?”
“娘子仔细手疼。”庄明意听着动静儿,从远处快步走来,“哎哟喂,哪里来的晦气东西,快遣人打扫了。”
“妹妹,我今儿心情好。恍如胸前搬开了一块石头,难得喘口气儿。晚上,叫绣儿娘子也来一起,饮酒作诗如何?”
“绣儿娘子可不爱作诗,”庄明意笑道,“街上都禁严了,眼下形势严峻,我们只管自己在宅子里喝一回酒吧,等风头过去了,再请绣儿娘子。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忙着呢。”
房春贤笑了笑,“也是,她那把子气力,手中刀剑可不饶人,想来这几个夜,得不消停了,还好——算君主识时务。”
“娘子好大的口气!”庄明意也笑,“人家君主又哪里惹你了,他那做派,可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呢。”
“不过是调侃一句,你倒还替君主说话呢。”房春贤道,“眼下,我也须盼着君主长命百岁,你我才有好日子过。”
二人正说着,外头仆女忽然疾声唤道:
“娘子们,不好了,快闭门,薛张领兵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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