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末不掇(2 / 2)
“瞧瞧,卿这口水,恨不能流到袍衣了。”钟离遥看着谢祯那欲拒还迎的神情,笑道,“那马奴惯是不爱正眼瞧人的,席上若顶撞了他,未免要吃他两招了。”
徐正扉明知故问,“好重的责担,那岂不是苦了将军了?”
谢祯叫人架上了贤德高处,只得苦笑道,“此乃为国寻觅勇士,用心招待是人臣的分内之事,岂能推脱,不劳烦戎督军,谢祯自当作陪。”
钟离遥笑问,“说来,为何不见马奴?也许久未曾在朕跟前儿转悠了。”
徐正扉笑而不语,德安便低声禀告道,“听说叫人抓破了脸,正在家中歇息呢,有碍观瞻,不便叫您瞧见,几日前遣府上人来送中秋贺礼时,顺道与老奴说了两句。”
“抓破了脸?”谢祯忙不叠震惊,只不解问道,“他那身手,怎么能叫人抓破了脸?”
“……”钟离遥微怔,顿了片刻竟笑出声来,“哪里来的对手,也叫他吃瘪!好利的爪子,也不知是何处的凶悍貍奴,叫人惊觉可怖!”
钟离策道,“家养的貍奴向来乖训,应该是只野猫了。”
徐正扉哼笑一声,却道,“再野的猫,也无有平白抓人的理儿,想来是他自个儿作恶,招惹了这样的下场。”
钟离遥含笑摇了摇头,只叫人把底下入选勇士的花名册子拿过来,又格外与谢祯嘱咐了几个人名儿,“这几个瞧着不错,行事规矩,身手也利落,武略也精彩,你自暗中关注一些日子,若是可用,于战事大有裨益。”
谢祯点了点头,那几个名姓与他心中所想大体一致。没大会儿,钟离遥又吩咐赏了些时令的秋食与群臣,也叫谢祯光明正大受赏那糕饼。
至晚宴前,宫里又收到了荆楚的贺礼与书信。
信上提及,楚王身体有恙,逢此中秋佳节,不欲扰了君主兴致,故不能亲身前往拜贺,奉明珠百颗,渔鲜百斤,金银百箱,叩请君主圣安,愿君主百代千秋,两国情谊修好。
不知是真有恙还是借口,钟离遥也只淡淡摆手,回赏了楚王几样奇珍,又吩咐人留出十颗明珠、十箱渔鲜赏去赵府与姝儿公主,余下的先安置下去。
晚宴依旧热闹,除了卫从榆和薛家,其余的州府也到齐了,连广澜当年随谢祯南下封了候的魏深也来了,庆贺之后,他才敢问,“为何今日席上,不见谢将军?”
钟离遥道,“将军在外殿作陪,与今日封了赏的勇士,一同吃酒,魏卿若是有兴致,待会儿与朕同去也好。”
魏深便道,“自当日一别,许久不见将军,若能同席吃酒,自然是最好的。”
也因这茬,钟离遥难得提早离席,唤人与他同去外殿。
徐正扉倒是也劝了两句,“武夫吃些酒水,未免不顾礼数,若是冲撞君主,便辜负将军苦心了。”
“这也无妨,”钟离遥笑道,“卿挡在朕前头便是。”
徐正扉赶忙拉上房津,“泽元同去,你我感情甚笃,此等天降的忠勇之责,共担才是。”
房津笑笑,随着一同去了。
那外殿较之别处,略显哄闹。只通传一声,谢祯便忙出殿来接,殿里跪了一片,也有个别不懂礼数的,只直直擡起脸来瞧他。
白日里端坐高台,远远的只瞧见气派华贵,此刻近了,方见人这样的风流。若说那威严撼人,却又含着一抹笑,若说圣洁疏朗,偏偏又叫人想亲近。何等天造的神秀、一等一的挺拔身姿?令人不敢亵渎的男儿气派中,却又实在叫人忍不住赞一句漂亮。
德安轻斥道,“甚无礼,何敢这样目视主子!”
闵添忙低了头,老老实实的认了句错,“主子饶恕。”
往日里,只有训奴才,才代称一句“主子”,钟离遥微笑,只当德安老奴最知他心意,同等的瞧不上这莽夫。
“我等尽是莽夫,不识规矩,冲撞君主,还请您饶恕。”人群里有个会说话的,只低低跪着,“闻君主仁德,饶恕我等一次。”
说话人正是温绪成,瞧着他替自己解了围,闵添倒暗自生了两分感激。此刻,谁能想到,这二人日后拌在一起,倒也算是王八调绿豆,一盘儿顶顶好的菜。
温绪成这话虽漂亮,却有几分自作聪明的意味儿,钟离遥只淡淡应了一声,并不理会,便唤将军近前了。
“今日得将军赏识,诸位方能共聚金殿,还望日后,恭谨慎行、忠勇报国,方才是正事儿。”钟离遥道,“将军也瞧紧了人,若是出半分错,都是要算在将军身上的。”
谢祯称是,恭敬请他入席。
钟离遥坐下,又叙了些紧要的叮嘱,赏了些小玩意儿,说了几句节日里寒暄的漂亮话,只一晌便出殿去了,魏深倒是留下与将军同吃起了酒。
路上,房津与徐正扉一同赞那德安老奴,“你行事,最是个有分寸的!果不愧日夜伴着君主。”
“两位大人谬赞,老奴不过是眼尖嘴快,瞧见那样没规矩的行事,实在心胆打颤儿罢了。”
钟离遥道,“竟没一个能瞧上他的,本该贬了去,却奈何已经赏给安平候了。”
房津难得评价人,“他若是只鲁莽,倒也罢了,偏替他说话那个,又是个自作聪明的,索性这二人凑在安平候身边,也不知会不会惹乱子,好在处理些查抄的莽事,不算紧要。”
“扉也正是此意。”徐正扉道,“再说跟的主子,本是格外的富贵,再添点权力倒不要紧,就怕让人给带坏了——总归还是太年少青春,一时手上松了紧了的把握不住,倒辜负了君主这番美意,白给他送去了两个麻烦。不过,扉再三思量,毕竟是个正经侯爷,不至于太无知。”
他二人正细语了几句,未听到君主答话,便擡头望去。
只见钟离遥顿住脚步,擡眸叹道,“本想唤祯儿赏月,可惜,人叫他们绊住了。”
房津与徐正扉对视一眼,“十六才是圆月,明日再赏不迟。”
钟离遥笑笑,“难得你二位糊涂,月盈则亏,小满才最有滋味儿。”
德安低头忍住了笑,他二人也跟着苦笑,无奈摇头,只心叹君主盛宠的没个边儿了,连月的滋味儿都便宜那武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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