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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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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云凉把人抱得更紧。

郁云凉死死皱着眉,盯着狭小局促的马车车厢——不该只想着省钱,雇这么寒酸的破马车。

他需要钱。

这不是废太子,是个会吃银子的无底洞。

少年督公垂下视线,开始慢慢翻检自己记忆中,前世里抄的那些家。

他记得,在他手刃江顺之前……对方为了求个痛快的死法,告诉了他不少藏宝贝的地方。

全是司礼监背地里敛来的金银财宝,被江顺藏了,因为数目太大,多得连账册也写不下。

都是……放在什么地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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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郁云凉盯着祁纠,一点点用完了剩下那半条命。

半两银子一剂的药管用,喝了药后,祁纠能躺下睡一会儿,大约一个时辰——接着就又打起寒颤。

这人叫寒毒蚀骨,抖得不成样子,还半开玩笑哄他:“你把碗端稳……这怎么喝?”

郁云凉不跟他争:“是我手抖。”

祁纠大概没料到他这么乖,有点惊讶,就着那只碗勉强喝了两口药。

刚咽下去,就又呛得咳出来一半。

“还是冷?”郁云凉蹙紧眉,“哪不舒服?”

郁云凉从江顺的藏宝库里弄来了裘皮,全裹在祁纠身上,明明是上好的厚实裘袍。

……怎么也不管用?

祁纠摇了摇头,很有耐心:“来,端稳,我再喝两口。”

郁云凉爬上床榻,伸手绕过这个人,揽住他的背,一手端着药碗。

祁纠这次把药喝了进去,苦得“嘶”了一声,少年宦官就迅速放下药碗,换成竹篓里的热甜汤。

“你不能只吃这两样东西。”郁云凉扶着他,让祁纠一口一口抿甜汤,“会饿死的。”

“……”祁纠咳了两声:“不至于。”

他确实是吃不下,痛感虽然不共享,可“撑”这种感觉还是有的……最多也只是不涨得胃疼而已。

因为他擅动真气,这具身体里的毒发作得比前世任何一次都剧烈,脾胃弱到了一定地步,根本觉不出饿。

哪怕硬吃进去什么东西,要不了多久,也难免要吐出来。

白白浪费郁云凉的银子。

这些天下来,祁纠也有点被少年宦官的节俭意识洗脑,凡事先这么考虑一遭,才想起看身上的裘皮:“对了……这又是哪来的?”

“你不用管。”郁云凉替他把裘袍裹紧,“怎么还是冷,有什么暖和的办法?”

没什么办法。

这寒毒从骨头里往外渗,所谓的“冷”只是错觉。

祁纠靠在郁云凉身上,从裘皮里挣扎出一只手,拍了拍紧张过度的少年宦官:“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郁云凉说,“你就快只剩八条命了。”

祁纠没想到他也学会了开玩笑,相当欣慰,忍不住笑了:“……那岂不是还很多?”

整整八条命呢。

“不多。”郁云凉说。

郁云凉不再耗他的心神,等那两口药顺下去,就抱着祁纠躺下来:“你睡吧。”

祁纠从善如流地闭目养神。

他躺在裘皮里,察觉到身边的窸窸窣窣,就又睁开眼睛:“去哪?”

“……”郁云凉刚要从榻上爬下去,就被当场抓包,反手遮住这人的眼睛,扒着眼皮帮他闭上:“我去弄点暖和的东西。”

他记得江顺的私藏里,有几块质地极佳的暖玉,还有比祁纠买的那个更精巧的暖炉。

有个暖手炉外面裹着兔绒,抱在怀里不硌得慌,暖融融很舒服。

郁云凉伏在榻边,替祁纠把裘皮仔细掩好:“你……好生休息。”

少年宦官措辞生硬,从来不是“睡觉”就是“闭眼”,耐心不足的时候直接上手,很少这么说话。

这把刀隐隐有软化的架势,祁纠也就趁热打铁,再哄一哄:“深更半夜,去哪弄暖和的东西。”

“不如上来躺着。”祁纠裹在裘皮里,病恹恹的,很有说服力,“你不就很暖和?”

这几天郁云凉倒是改了点脾气,不再非要出门幕天席地睡了,改成睡他这间卧房的墙角。

这当然是个不错的进步,但老睡墙角也不好,睡不踏实不说,还容易做噩梦。

人就是该躺着睡,蜷起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在睡梦里面,也会勾起当初这么蜷缩的记忆。

上辈子老皇帝的前车之鉴,老做噩梦是会死人的。

……

系统那儿有个“沾枕头就着”的睡觉金手指,专门针对这种问题,非常适合拯救一切睡不着觉的主角。

祁纠琢磨三天,居然还没找到往郁云凉身上插的空子。

这把刀冷冰冰硬邦邦,被这么诱拐,也只是继续替祁纠把裘皮裹好。

“我不暖和。”郁云凉说,他很少这么说话,在油灯闪烁的光里,几乎有些温顺的错觉,“我……没有这种用处。”

这是暖炉的用处。

郁云凉不知道祁纠为什么不让他走,但既然这样,郁云凉就明天再去偷江顺的藏宝库。

他今天不走,只是要短暂离开卧房,去给暖炉里添些炭,再用洗净的羊肠灌些炒热的盐。

郁云凉把这些解释给祁纠,又把自己的袖子从裘皮里一点一点扯出来。

他抓紧时间做这些事,这边添炭,那边已经把盐炒得暖热,抽空又烧了热水,打算一会儿把帕子投进去,烫热了再拧干。

他甚至还去给祁纠折了两根柳枝——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玩,但这人既然没事就摆弄,府里又不缺,郁云凉就日日挑好看的给他折。

郁云凉一刻不停地忙这些,忙得团团转,额间几乎已渗出一层薄汗来,忽然听见屋顶瓦片跌落。

紧接着,就是府上洒扫哑仆极为惊惧的呼声。

郁云凉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立刻扔下手上的所有东西,右手翻腕,匕首已经滑在手心,鬼魅似的掠进阴影里。

郁云凉没有内力,做不到像祁纠那样化柳叶为刀,但潜行、暗杀、一刀毙命,是司礼监的宦官要学的功夫。

几个呼吸间,郁云凉就已抄最近的路掠回卧房,果然撞见蒙面阴影鬼鬼祟祟站在榻边,手里的东西在油灯下泛出诡亮。

……光芒幽绿,是淬了毒的银针。

这同样是宦官阉党常用的阴毒东西,却不是出自司礼监,而是传言中的东西两厂——那个皇帝派来的人。

废太子不仅不死,还闯了司礼监、进了水牢,堂而皇之带走了个罪仆。

这样的变故……让那高墙之内的九五之尊,觉得不安了。

郁云凉手里的匕首比他更快。

只在须臾之间,郁云凉就已扑到榻前,袍袖将射出的毒针尽数卷落,右手匕首死死钉进刺客肩头。

这刺客身上功夫远比十七岁的少年宦官深厚,猝不及防下吃了个亏,眼中瞬间阴冷,擡手就将这小宦官反制,重重砸在墙上。

郁云凉力气身量都不及他,后脑磕上冰冷墙砖,眼前泛起黑雾。

“宦官?”刺客手上施力,慢慢打量他,“司礼监的?”

郁云凉的身体在他手上抽搐。

刺客继续施力,提醒这小太监再自不量力、横加阻拦,脖子就要断在这:“你何必……”

郁云凉却仍不肯罢手,攥着匕首回捅,大力扎向扼在自己喉咙上的那只手。

少年宦官面无表情,每一下都是杀招,甚至根本不顾这把匕首扎穿对方那只手之后,会不会继续扎穿自己的喉咙。

刺客没这份胆气,瞳孔收缩,用力将这不要命的小太监砸在榻上:“司礼监要同圣上作对么?!”

这话透出浓浓愠怒,细听嗓音阴柔,的确是替皇帝索命的东厂。

郁云凉摔得极重,却仍摇晃着爬起来,抱住祁纠,森然的黑眼睛盯着他不动。

刺客被这种眼神激怒,抄起掉在地上的匕首,要给这自不量力的小太监个痛快,刚向前一步,瞳孔却骤缩。

他脸色瞬变,仓猝摸向腰间,眼底在惊惧下悸颤。

……他腰间的软剑,什么时候叫人抽去的?

刺客额头上冒出冷汗,煞白着脸色垂眼,看慢悠悠抵在喉咙上的锋利剑尖。

“剑不错。”

祁纠被郁云凉裹得太严实了,总算从裘皮里挣出来半边胳膊,掂了掂手中软剑:“值钱吗?”

他揽着几次爬起来又摔倒的郁云凉,圈在身边,安抚地拍了两下。

刺客干咽了下,心底惊疑不定,嗓子干哑:“殿,殿下……”

“值点钱。”祁纠找系统做了个鉴定,发现剑还不错,就收在手里,交给怀中的少年宦官,“给你了。”

郁云凉沉默着擡手,抱住那把剑,隐在裘皮下的手撑住祁纠的肩。

……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那刺客终于胆颤,后退一步,捂着肩膀自窗户向外翻出去。

祁纠凝神静听,又过了一炷香,终于咳了一声。

郁云凉立刻将软剑远远抛开,扑上去抱住这人歪倒的肩膀,擡手去接祁纠咳出的血。

“没事……”祁纠胸腔轻震,血从嘴角涌出来,摸了摸少年宦官颈间青黑,“疼不疼?”

郁云凉死死抿着唇,用力摇头,不停用手替他擦那些血。

祁纠这次是真没动什么内力真气,就是撑着个花架子,把人吓唬走了事。

现在咳出来的这些血,也只不过是他刚才为了撑气势,强压住咽回去的:“不用管,你去……”

“我不去。”郁云凉低声说,“没力气了,殿下明天吩咐吧。”

祁纠只是想让他去弄点热水,敷一敷脖子上被掐出的淤青,笑了笑:“你知道……我叫你去哪?”

郁云凉哪也没力气去。

撞在墙上那一下太重了,他的喉咙差点叫人掐碎,眼前仍黑蒙不断,还剩最后一口气,要在这守着祁纠。

如果再有什么刺客来,先把他刺穿了,再杀废太子。

郁云凉扶着祁纠,等祁纠把血咳尽,又拿过榻边的水,让祁纠漱净了口中血气。

他扶着祁纠,让祁纠重新躺回去睡下,然后从榻上滚下来。

郁云凉爬过去,捡起地上的匕首,贴身收好,又一步三摔地爬回榻上。

少年宦官浑浑噩噩,钻进裘皮里,贴身抱着祁纠,昏过去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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