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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夜不是良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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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夜不是良人

郁小督公就这么发了笔横财。

足足四千一百七十三个铜板——折合四贯钱再多一点, 据说是废太子眼下的全部家当。

剩下的银子……就都在破王府的府库里,叫碎砖烂瓦埋着了。

托巡捕营、锦衣卫、兵马司的福,瓦砾碎石已清得差不多。等从朝会回来,祁纠打算带着郁云凉过去一趟, 把能捡的零碎全捡走。

修旧利废, 勤俭持家。

毕竟一口气要活整整十年, 什么都得精打细算, 不能再像过去那么随便挥霍。

“行了,过来……”祁纠看郁云凉蹲在树底下, 忍不住乐了一声, “先别数了。”

郁云凉听见他出声,立刻把铜钱哗啦啦拨回麻袋, 抱在怀里跑回来:“殿下。”

祁纠摸摸他的脑袋:“不用数,就咱们两个,丢不了。”

他平时都把铜钱放在系统那,哄小公公的时候就拿出来三枚,从没特地掂过分量。

——也亏郁云凉对他的盲目信任, 看他从袖子里摸出这么一大袋子铜板, 居然都没生出半点怀疑。

没半点怀疑的郁小督公, 像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一直蹲在树底下翻来覆去数……系统闲极无聊,跑去围观,看着郁云凉从第一枚摸到最后一枚。

郁云凉一枚一枚地把铜钱全排开, 码得整整齐齐, 再拢到一起, 再排开码齐……就这么不厌其烦地数了十几次。

要不是铜钱实在揣不进怀里,说不定郁督公是真打算把它们全装进那个半旧的小布包, 每天带着四千多个铜板到处跑。

“不值多少钱。”祁纠揉揉郁云凉的脖颈,帮他算账,“折四两银子多一点。”

他那一瓶伤药就一两银子,更不要说这些天郁云凉拎回来的药材,每一样都不便宜。

——系统暗中打探,郁云凉那小布包里,金叶子都少了一片。

这么花钱如流水地买药,要不了几天,另一片金叶子恐怕也难免要少个角。

祁纠笑了笑,低声提醒:“小公公在我这儿花的,可都不只这么点了。”

郁云凉不说话,把脑袋埋在胸口,垂着眼睫一味地摇头。

察觉到颈后那只手的力道,他稍一犹豫,就跟着爬进躺椅里,任祁纠揽着。

郁云凉整理祁纠靠着的软枕:“我的钱,和殿下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祁纠不这么教他,“钱就是钱……躺过来点,挤着暖和。”

躺椅里的空间不大,祁纠分他一半裘皮,两个人暖暖和和挤在一处,在微凉的夜风里看星星,简直舒服到不行。

“回头把钱放一块儿,全叫你管。”祁纠打了个呵欠,“看你分不分得清。”

郁云凉抿了下唇角,依旧不说话,只是小心地挪近,埋进祁纠身上的清苦药香。

……没什么分不清的。

他养祁纠,祁纠的钱一分都不能花,要分清楚很简单。

但这话他不打算说给祁纠,郁云凉还想被摸脑袋,犹豫了一会儿,拽拽祁纠的袖子:“殿下。”

“嗯?”祁纠睁开眼睛,迎上小公公直勾勾的漆黑眼瞳,试了试心灵感应,“没吃饱?”

郁云凉:“……”

祁纠笑得有点呛风,咳嗽了几声,不再逗他,摸摸郁云凉的头发。

他很知道怎么打理郁云凉,只是动了动手指,就把几缕不服帖钻出来的碎发理顺,又弄得整整齐齐。

“去……把酒拿来,教你喝一点儿。”祁纠说,“过了生辰,我们小公公就是大人了。”

郁云凉的耳廓在这句话里发烫,漆黑眼瞳泛出亮来,爬下躺椅去取烫好的黄酒,都还用力挺着肩膀。

他只想一晚上就长高,再有一身结实力气……这么一想,半夜趁祁纠睡着了,他还是得去院子里翻磨盘。

听人说水磨功夫都是这么练的,能把大青石磨盘轻轻松松翻着走,自然就算有了力气,抱起个人也根本不成问题。

郁云凉盘算着这些,把那一壶酒捧回去,屏了呼吸,越走近脚步越轻。

祁纠陷在裘皮里浅眠,听见声响就睁开眼睛。

郁云凉又被抓包,也不懊恼,只是把酒放在一旁,替他掩了掩裘皮:“殿下累了,就回房歇着。”

“不累。”祁纠说,“扶我起来。”

他只是见缝插针调息——要是真想活十年,这毒不逼出来不行,可如今的底子根本撑不住。

系统直接把能量条放到了首页,发现不够,就及时提醒祁纠。

这么调一调息、理一理脉,尽量不透支体力,往后再调理身体时,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郁云凉半跪下来,仔细看祁纠的视线,见那双眼睛里虽有倦意,却仍格外清醒、半点不见衰弱,这才放心。

他抱住祁纠的肩膀,仔细帮祁纠坐稳:“等殿下身子好了,就不会这么容易累。”

“是这道理。”祁纠笑了笑,活动了下筋骨,抻了个不大的懒腰,“不急,慢慢来。”

他指挥郁云凉往杯子里倒了酒,拿在手里,对着月亮看了看。

郁云凉完全听他的话,在黄酒里放了切好的姜片,烫得滚热,轻轻一晃就漾出点琥珀似的光。

“酒不错。”祁纠把酒还给小督公,“尝尝。”

郁云凉其实会喝酒,他前世也学过那些人,数不清的冷酒灌下去,淋漓醉后什么也没有。

热的酒……他倒的确是第一次喝。

郁云凉捧着酒杯,试着抿了一口,入口格外柔和,还有些辛辣的回味。

这种辛辣不散去,反倒掀起淡淡热意,沿胸口熨过四肢百骸,并不难受。

郁云凉擡头,迎上祁纠的眼睛:“好喝。”

“偶尔喝些,舒筋活血,没什么不好。”祁纠摸摸他的脑袋,“世人想拿它来解愁,反倒未必管用。”

郁云凉上一世就不知道这个道理,醉死过去的感触早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二日头痛欲裂,恨不得找棵树去撞。

他把祁纠教的话默念了一遍,在心里记牢,又低声许愿:“十年后……我跟着殿下,早去投胎。”

立刻就去投胎,跟着过忘川水、奈何桥,听人说这样来世就能早早在一处。

他这么牢牢跟上祁纠,就能一直听祁纠的教导,就不会不小心跑错地方、做错事。

这话说得太轻,又太含糊,祁纠没怎么听清:“什么?”

郁云凉摇头,因为喝了酒而不那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来,把剩下那大半杯酒也一口一口喝净。

祁纠又给他倒了一杯,就不准他再多喝:“剩下的加这几种药材,泡进去,接着煮……熬出来的酒髓,搀着甜汤喝。”

他从小督公的袖子里摸了摸,搜出块干净的帕子,捡了块木炭划两下,写了几味药名。

郁云凉双手接过来:“殿下能喝?”

“能。”祁纠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笑了笑,“回头陪你喝……月下对饮。”

果然,郁小督公听了这话,眼睛瞬间跟着亮,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去买药。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得照顾祁纠,最好寸步不离地跟着,一直跟到祁纠回房睡觉。

郁云凉听祁纠的话,慢慢喝完了第二杯酒,就把酒杯和酒壶都收好:“殿下,明日杏花就差不多开了,我折一枝回来。”

他今日就想折的,可今日杏花才刚吐苞,折回来只怕也不好看。

今夜春风宜人,想来街头巷尾拂过一宿,到明日也就差不多了。

祁纠点点头:“折两支,咱们俩一人一支,插一个瓶里。”

这话加上微薄酒力,哄得郁小公公有点迷糊。郁云凉攥着袖口,不自觉抿了嘴角,耳廓几乎泛起些红热:“……好。”

“再买两身衣裳,记我账上。”祁纠刚掏空四贯多钱的家底,很阔气,“要是挑不准,就描个样子记下来,我帮你挑。”

郁云凉原本觉得自己根本用不着买衣裳,听见祁纠要帮忙挑,立刻把话咽回去,决心明天就去描衣服样子:“好。”

“再去街边看看,有没有卖春芽的。”

祁纠琢磨给他平衡营养,也不能一味吃肉、半点绿叶菜都不见:“香椿、蒜苗、豆苗都行,或者弄点豆子回来,给你发豆芽……”

他说到这,迎上一眨不眨、光盯着自己看的漆黑眼睛,就笑了笑,俯身替郁云凉理理衣领:“是不是啰嗦了?”

郁小督公看起来是想把脑袋摇成个拨浪鼓。

“不啰嗦。”郁云凉抱住他,有点着急,“殿下多说,我很愿意听。”

他很愿意听,祁纠说的这些,他一句都没听过、一样都不知道。

他只是……太不舍得出声了。

灶中火将灭未灭,还在毕毕剥剥地烧,偶尔在夜风里噼啪爆起火星。

低头春草初生,仰头星辰高上,祁纠就坐在这片好风好月里,慢悠悠跟他点明日的菜。

……人说走好运走过头时,反倒会生出不如立时倒毙的离奇念头,郁云凉原本不懂,现在却隐约懂了。

倘若就在这一刻死了,牢牢记着这些,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一辈子都值得。

郁云凉垂着眼睫,他也只是这样一想,绝不舍得做——因为祁纠还活着。

祁纠活一天,他就定然要跟着活一天:“我明日就买些春芽回来,还买豆子。”

郁云凉说:“殿下要是喜欢,我再去拔些野菜回来,加些羊油用石板煎了,很清爽开胃。”

“行。”祁纠就这么跟他敲定,又提醒要做君子的小督公,“箭不能少练、书不能少读。”

郁云凉抿起嘴角笑了下,他很喜欢被祁纠这么管着,温顺地点头。

月上中天,郁云凉半搀半抱撑着祁纠,轻声说:“不早了,我扶殿下回去睡。”

祁纠打了个呵欠,也不强撑,叫他扶着慢悠悠走回去。

郁云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明日要做的事,桩桩件件理清楚,又忽然冒出个念头。

——若是还有工夫,路上大概能经过一座菩萨庙。

上辈子郁云凉不信这些,也从没去过什么庙,没见过杀人如麻的刀去求神拜佛的。

这辈子……他有点想去拜一拜,求一求。

只求前世杀孽血债,别累及今生,别牵累祁纠。

从明日起,他做君子,做良人,跟着祁纠。

……明日,他去给菩萨磕头。

——

接下来这几天,郁小公公都忙得脚不沾地。

系统倒是非常高兴,一连几天都拉着祁纠,给他看任务进度:“你看,你看,这势头很好。”

郁云凉其实学什么都快,他只是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所以故意躲避、故意不去碰。

等他终于想通了、终于翻过去那个坎,进境自然飞快。

只要保持着这个势头下去,要不了多久,这批金手指就都能收割一笔提成。

至于黑化值这种东西,自然也跟心境息息相关。

祁纠开了全局视角,系统这几天拿望远镜看出门的郁云凉……只觉着祁纠家这小公公是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庙里的大和尚跟他说,行善积德,就能增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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