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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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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时肆瞳底黑沉,肩膀发力要再擡手时,却被沉静力道往背后一按。

他们这个姿势,知道的是代理人要打断他发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伸出的这条手臂,是来抱他。

“轻点。”祁纠在他耳旁说,“我腿疼。”

应时肆在这句话里僵住。

他死死咬着下唇,一动不动地沉默半晌,慢慢放开手上的力道,向后撤开。

祁纠闭上眼睛,头向后微仰。

代理人扶住那条腿,一动不动,屏着呼吸,喉结微微滚动。

“……疼得严重吗?”应时肆低声说,“我去拿药箱,你等着。”

他像是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几乎择人而噬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还没等攒够力气,就被按在背上的力道打断。

应时肆有些气急:“你干什么?!”

“不严重。”代理人已经恢复如常,睁开眼睛,“没这个必要。”

应时肆皱紧了眉,一动不动盯着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面包和火腿。

应时肆问:“为什么要给我拿这些?”

这问题要回答,实在太简单了,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能应付。

应时肆盯着这个代理人,等他给出回答,等了半晌,却只听见砸着耳骨的心跳。

又过了几秒,应时肆意识到,这心跳是他自己的。

祁纠靠着玻璃,并不回答这个问题,静静看着他,背后是风雪呼啸。

……

应时肆还是决定去拿个药箱。

他没办法什么也不干,保持冷静地待在这。

那股不受控的念头越浓烈,他就越不安……他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冲过去抱着眼前这个人不放。

“等着我。”应时肆说,“不准动。”

他飞快爬下那个天井的梯子,稍一辨认就找出方向,快步去找药箱,又拿了条从没用过的厚毯子。

虽说心里乱得要命,但他半点都没察觉,他紧咬着的牙关第一次松开,头也似乎没那么疼了。

应时肆带着这些东西回到观景台,代理人很听话,居然真一下都没动,还靠坐在原处。

应时肆皱紧了眉,快步过去,碰了下他的袖子。

这地方离露台口近,连衣袖都冻得冰凉,里面可想而知。

应时肆想起给自己纠正错位的髌骨时,那双冷得像冰、又精确得像手术刀的手。

应时肆把那条厚毯子扔给他。

代理人睁开眼睛,单手接住砸向自己的毯子,露出些询问神色。

“披上。”应时肆蹙着眉,“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代理人微微摇头。

应时肆对这个答案不意外,把药箱给他,背对着他走到岩板岛台前,拿起一个面包。

没必要和吃的过不去。

应时肆大口吃那个肉松面包,他被噎了几下,拧开矿泉水灌下去,眼底渐渐发烫,被闭紧的眼皮挡住。

他听见身后的药箱开合,轻微的碰撞声里,又有淡淡消毒水的气味弥漫。

这种味道混在冰雪的气息里,变得更冷冽鲜明,让人想起那双淡漠到仿佛不具温度的眼睛。

应时肆攥着拳,一边吃面包,一边听身后的声音。

都是些相当利落的动作——没有一点多余,消毒处理、重新包扎,处置稳妥以后,再把接受腔固定牢,放下裤腿。

应时肆听着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药是干什么的?”

代理人在他身后,动作停顿了片刻,才又恢复,将裤腿整理好:“止疼。”

应时肆不觉得这人怕疼。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习惯,应时肆一想起他还背着自己回别墅,就忍不住皱紧眉。

应时肆把那个面包三两口吃完,灌下去半瓶水,身上总算有了点力气,回到代理人的面前。

祁纠擡起眼睛。

“什么疼?”应时肆低声问,“很严重?”

这话又让那双冷淡到极点的眼睛里,泛出点温和的错觉。

应时肆错开视线,不去看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见毯子没被披好,就伸手扯了扯。

“不算严重,但是困扰。”代理人说,“有时会干扰判断。”

应时肆问:“什么判断?”

祁纠微垂下视线,看着完全忘了炸毛提防,乖乖跟着问的狼崽子。

系统配合得相当熟练,一阵风卷着大片雪,非常有眼力见地钻进来,让祁纠擡手拢住应时肆后颈,隔开冰冷的雪雾。

祁纠分给他一些毯子,应时肆没有拒绝。

“对现实状况的判断。”祁纠说,“这种疼痛不存在。”

医学推测,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以后,脊髓和大脑失去这部分信号,可能会出现一些异常演变。

更通俗的说法大概就是,这条腿不在了,但还是会疼。

应时肆沉默地看着他,这个回答让他联系起一些别的事——那些仿佛无规律闪回的“噩梦”,应时肆一直想知道原因,可从不敢问。

他怕问得多了,反而更牵扯得噩梦纠缠不散,所以不论多想知道,都把话牢牢吞回肚子里。

现在……可能知道了。

应时肆低声说:“我想回去睡觉了。”

祁纠点了点头,站起身,把药箱提在手里,又把两片感冒药交给他。

应时肆看着这两枚药片。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直接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你也回去吧,早点休息。”应时肆垂着头,一板一眼地学着客套,“雪明天大概停不了,不用着急,停了再走。”

祁纠帮他拂掉头发上沾的雪。

应时肆:“……”

为什么他待在别墅里,也能浑身上下都是雪?

一只狼崽子有点气急败坏,偏偏动弹不得,屏着呼吸等那点雪花被掸落,就扫荡走面包火腿肠矿泉水,抓着那本小说,飞快沿着梯子滑下天井。

系统跟祁纠商量:“是不是太生硬了,下次我变个别的?”

祁纠笑了笑:“不忙。”

他也关了灯,离开观景台,把药箱放回原处。

系统顺道去二楼晃了一圈,回来给他报信:“你家狼崽子在做噩梦。”

应时肆的确是回去睡觉,蜷在轮椅边上倒头就睡,噩梦就那么不请自来,缠得他满头都是冷汗。

这些天其实都是这样。

白天越压抑着,拼命不去想,到了晚上,噩梦就会成倍地反扑——他又梦见空病床,病房已经被清理干净,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来。

应时肆不自知地咬紧牙关,喉咙里疼得碎出呜咽,他伸手去扯,却什么都扯不到,冰冷的空气在他掌心流动。

应时肆狠狠打了个激灵,坐起来,一身一头的冷汗。

他按了按激烈跳动的心脏,愣愣坐了一会儿,摸索着打开台灯,拿过那本小说。

应时肆藏在被子里,靠着台灯,抱着小说,一边啃面包一边看。

不是当初在车上看的那一本……是纯英文的小说,应时肆看哪本都像是看天书,完全记不得自己看没看过这本了。

这次他翻出手机,相当吃力地一个单词接一个单词地查,埋头苦查了一个小时,终于啃完第一页。

居然不是他想的长篇小说,是个篇幅相当简洁的短篇故事。告诉读者,不要只是相信表面上看见的东西,要多看、多观察,用心看到的才是真的。

……太老套的道理了。

应时肆揉了揉眼睛,有些索然地合上书,正要去刷个牙、洗把脸躺下接着睡,又忽然停下来。

应时肆愣愣站了一阵,又摸了摸那架轮椅。

“先生。”应时肆轻声说,“先生。”

他光是害怕认错,可他没想过,万一没认错——万一没认错,先生会在这种天气“闪回”,会做噩梦。

腿会疼。

应时肆来回走了几圈,他再躺不下去,抓起毯子,直奔一楼。

……

系统正在向祁纠打听,他是什么时候,居然还抽时间写了本《给狼崽子看的七十九个寓言故事》。

这问题还没打探出来,门就被吱呀一声缓缓推开,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进来,搬着椅子坐在屋角。

吓成冰块的系统:“……”

祁纠把系统放进水杯,撑着手臂坐起来:“应先生?”

“不用管我。”应时肆一动不动盯着他,“你睡觉,我在做我的事。”

代理人很配合地躺下去。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应时肆抱着胳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坐了半个多小时,等到床上的人呼吸变得均匀平缓。

应时肆放轻动作,悄然过去,屏着呼吸,用最轻的力道掀开一点被子。

他还没来得及查看,就被一只手攥住手腕。

攥上来的力道分明,应时肆神色微变,下意识要挡,那只手却又松开。

这只手慢慢松开的力道,叫他忽然有些无法呼吸。

应时肆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他站在原地,不想走也不敢动,心脏撞在肋骨上,又弹到喉咙。

“做噩梦了?”夜色里,床上的人声音很放松,把他没来得及掀开的被子掀开,“来,回窝。”

应时肆被这话捉住。

“正好,帮我暖暖。”祁纠说,“天有点冷,我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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