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说实话(1 / 2)

加入书签

说实话

身体比意识先做决定。

祁纠摸到一只钻进来的狼崽子, 就把被子分给他:“躺过来点。”

客房是供单人留宿的,被是单人被,盖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稍有些紧张。

一楼的寒气总归比二楼重, 房间里不算太暖和。照应时肆这个溜边的躺法, 被子盖不实, 难免要一起吹冷风。

应时肆沉默一会儿, 向里挪了挪,看着被子落下来。

那只手把被给他盖上, 顺道掖了掖被沿, 相当习惯性地就要摸摸他的背,又在想起什么后及时停住。

应时肆睁着眼睛, 只觉得眼眶涨得发疼。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察觉到那只手悬在自己背后,低声问:“怎么了?”

代理人收回手,微微摇头。

近在咫尺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但或许是因为困倦, 多出种仿佛温和的错觉:“没事, 睡吧。”

应时肆向他肩头靠了靠, 额头稍稍抵上对方肩头的睡袍布料,看着眼前安静的黑暗,试着闭上眼睛。

一次性的睡袍相当普通,沾了点消毒水的气息, 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但把眼睛闭紧, 就有种足以叫人动摇的恍惚。

冰还有的是时间,低头不见擡头见。

应时肆以为自己会很久睡不着,但被下蔓延的体温实在太熟悉、太暖和。

恒定安稳的心跳呼吸,隔开雪夜的寂静和寒冷,也从容镇压下这些天没消停过的头痛。

他很久没这么轻松过,这种轻松弥足恍惚,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他还是刚从火车站跑回来不久,赖在别墅里,对着一只小白狼抱枕相当不顺眼地龇牙。

应时肆被这种恍惚拽进深渊:“先生……”

他大概又坠进幻觉,幻觉里的先生低头,温声答应,问他出了什么事。

应时肆紧紧闭着眼睛,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地涌出。他挣扎着想醒,但醒不过来,大口喘气,身体吃力挣扎。

熟悉的力道落在他发着抖的背上。

到这一步就停下,这只手静静拢着他,不动也不离开,掌心藏着清晰到刻骨的柔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应时肆忽然无师自通地猜出要说什么:“先生……抱抱我。”

“抱一下,两下也行。”应时肆急着说,“别走,先生,带我走。”

应时肆的嗓子哑透了,发着抖求他:“带我走,我陪着你,先生——”

他被他的先生抱住。

手臂揽在背后,那只手摸了摸他,力道很轻,慢慢碾过布料下发着抖的身体,就逐渐走实,一下一下顺抚脊背。

应时肆在这样的触碰里悸栗得更凶,几乎喘不上气,他绝对不会认错力道,绝不可能认错。

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他迫不及待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像是粘了胶水,身体沉到动弹不得,太久没松懈下来的神经绷到极限,甫一放松,就坠进逃不出的静谧黑暗。

“不着急。”他听见他的先生说,“狼崽子,不急,慢慢来。”

“好好睡觉。”他的先生哄他,“我不走了。”

……

应时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

可能是一天,也说不定是两天。

他好像被轻拍着肩膀叫醒,迷迷糊糊吃过东西喝过水……好像还吃了阳春面跟蜂蜜山楂泥,梦游着被领去刷牙洗脸,和着温水吞了药,又倒头就睡。

他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舒服过。

应时肆把脸埋在枕头里,有人给他试额头的温度,他想被先生摸头,不知道说没说出口,但就高高兴兴地被摸了。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应时肆甚至敢发誓,把他的眼睛蒙上、其他感官也屏蔽,让他仅仅凭着触觉,从一千个人的手里挑出领他回家的那只,他一遍就能找到。

肯定能找到,绝对不会出错。

那只手除了摸他的脑袋,把他叫起来吃饭,也会抚一抚他的后颈,试过温度,用柔软的毯子帮他掩上一点。

应时肆在一个絮得有些粗糙的窝里,睡得昏天黑地,舒服到不想动。

暖色调的台灯底下,模糊的视线里有熟悉的影子,靠在床边静静翻书,偶尔写下些字。

翻动书页的声音,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脚步声,平缓从容的呼吸声。

这些声音织成网,应时肆被这张网严严实实罩着,一点也不想跑。

奇异的、久违的放松笼罩着他,好像被从漫天盖地的风雪里捡回了家,总算一头栽倒,不睡痛快就再不想爬起来。

……这么一口气睡到骨头都松了,应时肆终于彻底睡够,睁开眼睛。

应时肆被枕头绊了一跤,从好几床被子跟五六条毯子的包围里挣脱,把自己弄出来,坐在白狼抱枕上醒了醒神。

一楼的客房还是冷,被厚毛毯挡住的寒气叫他瞬间清醒。

应时肆愣了几秒,记忆逐渐回笼,踩着拖鞋下了床。

在别墅里慢慢绕了一圈,一楼没有代理人,二楼也没有,沿着天井的梯子爬上去,上面的小观景台也没有。

雪停了,露台上的雪被清过,外面银装素裹,白天的景色应该很好看。

他睡得可能确实太久了,天色已经昏暗,那一点太阳正准备早早下班落山,远处就只剩下了个轮廓。

一根冰溜子相当英勇地随风砸落。

应时肆下意识后退,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忽然怔了下,又用力揉了两下眼睛。

看清院子里的人影,应时肆倏地站起来,飞速下楼。

“……行了。”

系统冰溜子碎得东一块西一块,给祁纠发消息:“你家狼崽子找着你了。”

祁纠捡起一块,修了修形状,给它里面塞了个小彩灯,立刻亮得五光十色。

系统喜出望外:“这个好看,能半永久吗?”

“能。”祁纠记了一串数据,后台发给它,“要是快化了,记得进冰箱。”

系统不挑,反正冰箱里吃的不少,等祁纠家狼崽子彻底琢磨过味来,说不定还能偷灶糖吃:“你接着清雪,我玩去了。”

祁纠倒也不是非待在别墅里——主要还是这回的雪下得不仅大,还有风,风卷着雪窝进院子,阳台被埋了一多半。

代理人负责维护别墅,偷不了懒,要么雇人来清,要么亲自干。

系统偷懒跑了,但有人帮忙。一只换了衣服的狼崽子跑出门,抓着铁锹,蹲在被雪埋了的树后,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祁纠颔首打招呼:“应先生。”

狼崽子刚竖起来的耳朵,因为这声招呼耷拉下来。

应时肆沉默片刻,走过去:“我来弄,你的腿不好,去坐着。”

他带了个相当厚实的垫子出来,弄干净木质长椅,把垫子放在上面,拖着祁纠坐过去。

应时肆抢走他的铁锹,蹲下来,擡头问:“腿疼了没有?”

祁纠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给他。

应时肆盯了那块巧克力半天,接过来剥了,含在嘴里一口咬碎,没让流心淌得到处都是。

应时肆大口咽着香浓的巧克力浆,让它们流淌过喉咙,有种冲动闭上眼睛,免得这些巧克力浆变成别的,从眼睛里淌出来。

祁纠被没收了清雪工具,没什么事可做,拿过不远处的一块冰,摸出随身的小刀,大略找了找形。

……应时肆回过神的时候,那块冰在祁纠手里,已经变得有头有尾有腰,耳朵竖起四爪蹬地,能看出相当灵动的雏形。

察觉到凝定的视线,代理人就停下来:“怎么了?”

应时肆摇了摇头,盯着那块冰,低声说:“我不知道……”

他没见过先生弄这些,但转念一想,先生的身体状况,的确也不允许摆弄这些东西。

这不能说明什么。

受伤以前的先生肯定有很多爱好,一旦恢复健康,肯定会重新拾起来。

叫他应先生……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什么神秘规则,就像剧本里的狼王不能暴露身份。

说不定暴露身份就得走了,那当然不能暴露,不能说破。

祁纠低下头,手上的温度稍稍融化一点冰,让耳朵变得没那么锋利:“以后会知道。”

应时肆在这句话里攥了攥手指。

他蹲在长椅旁,看着祁纠的动作:“不冷吗?”

代理人摇了摇头,摆弄冰块的手依然稳定流畅,没见被冻红,像是真不怕冷。

应时肆问:“这是什么?”

代理人有问必答,还很严谨:“四爪有尾可爱动物冰雕。”

应时肆:“……”

不论考虑不考虑“抱枕的标签被调查过”这种可能,应时肆都想蹦起来咬他一口,再把这个“四爪有尾可爱动物冰雕”抢走。

应时肆磨牙霍霍,抄起两把铁锹左右开弓铲雪,自己忙得热火朝天,发誓五分钟内说什么都再不理这个看起来严肃淡漠、其实一肚子坏水的代理人。

祁纠擡头看他,用手背推了下眼镜,眼睛里笑了下。

应时肆抓着铁锹的手忽然停顿,他不知道自己感觉到的是什么,但他不敢回头,怕那是错觉。

代理人走到他身旁,把那只威风凛凛的冰雕小狼给他:“应先生。”

应时肆闷不吭声捧过来,十万火急冲回家,藏进冰箱,对着里面亮闪闪的彩灯愣了半天。

隔了好一会儿,应时肆才拖着两条腿绕出来,继续铲雪。

他低着头,不看那张没什么温度的斯文脸庞,抓着铁锹铲雪,手上力道用得很足。

应时肆做这些事本来也熟练,很熟悉流程。

之前院子里的雪都是他铲,不多会就清出一片,落地灯的暖光透过阳台,从屋里溢出来。

他使了半天力气,终于把一些飞溅的雪花弄到了头发上,冲到长椅上的代理人面前。

祁纠擡起头:“怎么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