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尾声:万花丛中归一处针挑桃花笑流年(1 / 2)
金城,圣心国际医疗中心顶层,VIp特护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昂贵鲜花混合的奇异味道。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方块。何西门躺在堪称奢华的病床上,身上连着几根监测生命体征的细线,胸口缠着的厚厚绷带下,是那道几乎将他撕裂的恐怖贯穿伤。他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桃花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七分神采,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转着指尖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在阳光下划出微弱的流光。
病房门被无声推开。欧阳慕雪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月白色套装,乌发一丝不苟,妆容精致无瑕,如同冰雕玉琢的艺术品。只是那清冷眸底深处的一丝疲惫,泄露了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她身后跟着两名提着银色密码箱、面无表情的助理。
“气色不错。”她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何西门指尖的银针,“看来何家的‘一气化三清’,名不虚传。”
“托福,捡回条命。”何西门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略显虚弱的痞笑,指尖银针灵活地转了个圈,“欧阳大小姐救命之恩,何某没齿难忘,就是这病房……太贵,住得我心慌。”
“医药费账单,我已经处理了。”欧阳慕雪走到床边,示意助理打开密码箱。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厚厚几沓泛着墨香的线装古籍影印本,以及几个密封极好的玉盒。“这是寰宇集团旗下研究所能找到的,所有关于‘噬生蛊’、‘阴煞邪能’、以及古老封印术的孤本残卷资料。”她拿起一个玉盒,打开,里面是几株形态奇特、散发着淡淡灵光的药草,“还有这些,是王家祖传秘库里的‘九阳断续草’和‘玉髓灵芝’,对你的本源之伤有奇效。”
何西门看着那些价值连城、堪称无价之宝的东西,脸上的痞笑淡了些:“这礼……太重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医药费。
“王威廉让我转交的。”欧阳慕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波澜,“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些许身外之物,望何大夫笑纳。另外……”她顿了顿,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烫金暗纹的纯白信封,与之前那封婚帖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放在了那些古籍之上。“下个月十五号的婚礼,取消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阳光无声地流淌。
何西门看着那信封,又抬眼看着欧阳慕雪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没有怨怼,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他忽然明白了。这场联姻,于她,何尝不是枷锁?金水湾的灾难,噬生蛊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如今他拼死解决了最大的麻烦(至少是表面上的),她终于有了喘息和选择的余地。
“挺好。”何西门沉默片刻,脸上重新挂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指尖银针轻轻点在婚帖上,“恭喜欧阳小姐,重获自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我这棵歪脖子树?隔壁老王……哦不,王公子,其实挺靠谱的。”
欧阳慕雪被他这混不吝的话噎了一下,冰雕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痕,似是想瞪他一眼,最终却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她没接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归于沉寂。
“资料和药,你收好。保重。”她不再停留,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如同她离去的背影,带着属于欧阳慕雪的骄傲与疏离,消失在病房门口。
何西门看着那堆价值无法估量的“谢礼”,又看看紧闭的房门,指尖的银针停止了转动。他扯了扯嘴角,低声嘟囔了一句:“挺好……真的。”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带着一股香风。
慕容卿走了进来。与欧阳慕雪的冷冽不同,她像一朵被骤雨打蔫了的玫瑰。素面朝天,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长发随意披散,穿着一件宽大的米白色羊绒衫,遮掩着依旧有些单薄的身形。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看到何西门,那双曾经颠倒众生的美眸瞬间红了,蓄满了水光。
“西门哥哥……”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快步走到床边,放下保温桶,想碰触他又不敢,手指绞着衣角,“你……你好点了吗?还疼不疼?我……我熬了参鸡汤,放了当归黄芪,最补气血了……”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
“好多了,死不了。”何西门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也是一软,放缓了语气,“卿卿,别忙了,坐下歇歇。”
慕容卿依言坐下,却依旧低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落在膝盖上。“对不起……西门哥哥……真的对不起……那天在青石镇……我……我太害怕了……说了好多混账话……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肩膀微微耸动,“我看到新闻……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我……我恨不得替你去死……我宣布息影了……是真的……我不想再演戏了……好累……西门哥哥,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
“卿卿。”何西门打断了她泣不成声的表白,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拍了拍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看着我。”
慕容卿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如同迷途的小鹿。
“看着我这张脸,”何西门指着自己依旧带着病容、却恢复了七分英俊的脸,“再看看你自己。”他指尖的银针轻轻晃了晃,折射着阳光,“你慕容卿,是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让千万人为你欢呼喝彩的星辰。你的美,你的才华,不该埋没在药罐子和消毒水里。息影?胡闹。”
“我不在乎!”慕容卿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带着颤抖,“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想……”
“可我在乎。”何西门轻轻却坚定地抽回手,桃花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戏谑风流,只剩下兄长般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卿卿,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永远是你哥。当哥的,不能看着妹妹为了一个‘可能’,放弃整片星空。你的舞台不在病房里,在镜头下,在舞台上。你的价值,不是熬一碗鸡汤能体现的。”
他顿了顿,看着慕容卿眼中熄灭的光,语气更柔了些:“至于那天……过去了。我没怪你。换成谁,看到那场面都得懵。别钻牛角尖。回去,好好想想。你的经纪人莉莉姐,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别让她为难。”
慕容卿呆呆地看着他,泪水无声流淌。她明白了。那一声“哥哥”,彻底划清了界限。她那些不顾一切的宣言,在他眼中,只是不懂事的胡闹。巨大的失落和心碎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但何西门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温和与坚持,像一堵无形的墙,让她再也无法靠近。
许久,她抬起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好……我听哥哥的……我……我回去。”她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何西门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西门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走了。”
她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慢慢走出了病房。那扇沉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也关上了她少女时代最炽热、最不顾一切的一场幻梦。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鸡汤的香气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悲伤。何西门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还是这种不顾一切的美人恩。他拿起保温桶,舀了一勺鸡汤送进嘴里。味道……咸了。眼泪的味道。
休养的时光在顶级医疗和“九阳断续草”、“玉髓灵芝”的滋养下飞快流逝。何西门如同野草般的生命力开始顽强复苏。胸口的贯穿伤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结痂,枯竭的内息在“一气化三清”心法和灵药的共同作用下,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迎来涓涓细流,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精纯。他能感觉到,那道守护金光与邪能碰撞的生死边缘,让他对这祖传针法的理解又深了一层,隐隐触摸到了某种更玄妙的境界。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何西门拒绝了欧阳慕雪安排的专车,也没通知任何人。他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剩下那套视若生命的银针,以及欧阳慕雪送来的那些珍贵古籍影印本和剩下的灵药。他像个普通的背包客,坐上了开往青石镇的长途汽车。
颠簸的土路,熟悉的尘土气息。当那破败却带着烟火气的青石镇牌坊出现在视线中时,何西门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熟门熟路地穿过狭窄的街巷,走向巷尾。
东方秀家的小院已经修葺一新。倒塌的院墙用青砖重新砌好,破碎的门窗也换了新的。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角堆着修补好的渔网,晾衣绳上挂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鱼腥味和皂角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息。
院门虚掩着。何西门推门进去。
院子里,东方秀正背对着门口,弯着腰在一个大木盆前用力搓洗着什么。她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碎花旧衬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布满冻疮疤痕但已不再青紫开裂的小臂。粗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她动作麻利,腰肢随着搓洗的动作有力地扭动,厚实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属于土地的踏实感。
听到门响,她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吼道:“谁啊?!买鱼下午再来!老娘忙着呢!”声音依旧洪亮,带着熟悉的市井泼辣劲儿。
何西门没说话,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
东方秀似乎察觉到不对,猛地直起腰,转过身来。当看到何西门那张带着痞笑、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明显活泛了的脸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湿衣服“啪嗒”一声掉回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你……你……”她张着嘴,你了半天,那双深潭般的黑亮眼眸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随即是习惯性的恼怒和……慌乱?她猛地别开脸,粗声粗气地说:“你……你回来干嘛?!金城的大医院住着不舒服?还是被那些狐狸精赶出来了?!”话虽难听,耳根却悄悄红了。
何西门没理会她的“恶语”,目光落在她那双小臂上。虽然疤痕狰狞,但肤色已经接近正常,不再有青白寒霜,动作也灵活有力,显然体内的邪能寒气被那道守护金光暂时压制得极好。他心头一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回来讨债啊。”何西门笑嘻嘻地走近一步,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沾着泥点、边缘有些破损的破旧竹编菜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在东方秀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将那菜筐轻轻放在了院子中央的石磨盘上。
“你……”东方秀看着那菜筐,又看看何西门脸上那欠揍的笑容,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你……你发什么神经!把这破玩意儿拿开!”
“拿开?”何西门挑眉,故意拖长了音调,“这可是某人亲手给的‘嫁妆’,价值连城,怎么能拿开?”他环视着这小小的、充满烟火气的院子,目光扫过墙角晾晒的草药(显然是给他准备的),扫过屋檐下挂着的几串红辣椒,最后落回东方秀那张因羞怒而涨红、却别有一番生动韵味的脸上。
“地方是简陋了点,”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在东方秀越来越惊愕、越来越慌乱的注视下,忽然整了整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认真。
他后退一步,就在这洒满阳光、飘着鱼腥和草药香的小院里,在东方秀彻底呆滞的目光中,缓缓地、郑重其事地——单膝跪了下来!
“东方秀,”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直直望入她慌乱失措的眼底,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小院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和力量:
“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条命。”
“你给了我‘嫁妆’,我收下了。”
“现在,我何西门,身无长物,只有祖传的银针一副,破衣烂衫一身,外加一颗被你这‘悍妇’套牢了的心。”
“请问东方秀姑娘,”
“你愿不愿意,”
“收下我这个‘破落户’,”
“做你的‘压寨相公’?”
“我保证,以后只给你一个人扎针,只被你一个人用菜筐砸,只赚卖鱼钱养家,绝不多看其他狐狸精一眼!”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死寂。
小院里只剩下风吹过晾晒衣服的轻微声响,以及几只麻雀在墙头叽叽喳喳的吵闹。
东方秀彻底石化了。她看着单膝跪在磨盘前、指着那个破菜筐、说着比菜筐还破的“情话”的何西门,大脑一片空白。脸上火烧火燎,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膛。她想骂他神经病,想一脚把他踹出去,想抓起旁边的扫帚打他个头破血流……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剧烈的风暴——羞愤、慌乱、不敢置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荒诞又郑重的誓言击中心底的酸软。
“你……你……”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何西门脸上那痞笑又回来了,带着点得逞的狡黠,作势就要站起来。
“放屁!”东方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抓起盆里那件湿漉漉的衣服就朝何西门砸了过去!“谁要嫁给你这个不着调的小白脸!谁要你的破针!拿着你的破筐滚蛋!”衣服带着水珠,精准地糊了何西门一脸。
何西门被砸得一脸水,也不恼,笑嘻嘻地抹了把脸,顺势站起来,将那件湿衣服搭在旁边的晾衣绳上。他走到依旧气得胸脯起伏、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的东方秀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她那双布满疤痕的手。
入手微凉,带着劳作的薄茧,却不再有刺骨的寒意。东方秀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别动。”何西门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你这手上的冻疮疤,看着碍眼。试试我新琢磨的‘春风化雨针’,专治陈年旧疤,美容养颜,保证让你这双‘杀鱼圣手’恢复光滑细嫩,迷死个人!”他嘴上不着调,眼神却专注无比,轻轻捻动银针,一丝温和醇厚的内息顺着针尖缓缓渡入东方秀的手腕。
东方秀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针尖流入,瞬间驱散了手上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寒,那顽固的疤痕似乎也在这暖流下微微发痒。她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何西门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指尖那跳跃的银光,看着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却又好像有点不一样的痞笑。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混合着莫名的安心感,如同温泉水般,悄然浸润了她那颗被冰封了太久、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心。
她没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握着她的手,笨拙却又认真地施针。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在小院里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草药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家”的气息。
几日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没有高堂满座,没有凤冠霞帔,甚至没有宾客盈门。
青石镇巷尾,东方秀家那小小的、修葺一新的院子里,却挂起了两盏简陋的红灯笼。灯笼是张大爷糊的,红纸有些皱,映着烛光,倒也透出几分喜气。院子里支起了一张旧八仙桌,桌上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几大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家常菜——张大爷家送来的红烧肉,王婶炖了一下午的老母鸡汤,李寡妇拌的拿手凉菜,还有一盘堆得冒尖的清蒸鲈鱼(自然是东方秀亲手做的)。几坛子镇上自酿的土酒摆在桌脚,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宾客不多,都是巷子里的老街坊。张大爷、王婶、李寡妇,还有卖肉的王老板,开杂货铺的赵老头。上官婉儿作为唯一“外宾”,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旁边,正兴致勃勃地啃着一只鸡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院子中央的“新人”。
何西门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只是洗得格外干净。他胸前别着一朵王婶用红纸剪的、歪歪扭扭的大红花。东方秀则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大红色的……粗布褂子和同色长裤(据说是王婶压箱底的嫁衣改的,针脚歪斜得很有特色),头发依旧用木簪挽着,脸上未施脂粉,却因为兴奋和羞涩,透出健康的红晕,比任何胭脂都动人。
没有司仪,没有流程。张大爷作为最年长者,被推举出来主持。他端着酒杯,老脸激动得通红,声音洪亮:“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青石镇的好闺女秀丫头!和咱们的神医何大夫!成亲啦!大家伙儿!举杯!喝!”
“喝!”
“恭喜秀丫头!恭喜何大夫!”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街坊们纷纷举杯,七嘴八舌地送上朴素的祝福,笑声和碰杯声在小院里回荡。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