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宴（1 / 2）

海鲜宴

傍晚, 艾奥怕祈夭不认路，非要送他出去。两人从沟沟坎坎中走上主街道，就像工蚁从巨大的蚁巢中爬出地面。

行至车站, 艾奥斜向跨步，伸手拦他。

他有些不同于常日的羞赫。

“小夭，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已经想说很久了。”

嗯？

车站，双人, 傍晚, 黑脸泛红的单身男人……

祈夭脱口而出：“抱歉我目前没有恋爱计划。”

艾奥愤愤：“嘿，我不是要表白！”

他转而内敛起来，轻笑道：“不过，你能这样跟我开玩笑, 我其实挺开心的。”

见艾奥格外认真，祈夭也就不再打趣，洗耳恭听。

艾奥舔舔唇, 平时的咋咋呼呼收敛起来，难得露出窘迫的模样, “刚遇见你时，我承认我胆小、势利眼，做事一点儿也不厚道, 但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我的父母不靠谱, 天天酒吧赌场四处钻。在我十二岁那年，他们连着消失了三四个月，家里租的房子就要到期, 我正打算去各个赌场寻人，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纸壳箱子——我记得清楚——那原是个装酒瓶的箱子。我以为是他们要回来了, 在家喝酒总比去外面醉的不省人事好，就把那箱子抱进屋，对着它大眼瞪小眼。”

艾奥的脸上挂起僵硬的笑。

“…直到里面传出婴儿的啼哭。”

“我打开，里面有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婴、半块面包和一封告别信。”

“他们跑了。留下我和我的妹妹、即将到期的房子和时不时登门恐吓的讨债人，跑了。”

艾奥的眼睛在夜色中混浊，祈夭觉得自己正面对一具干巴巴的尸体，那尸体忽的挣扎起来，五官变得肿胀扭曲，被虐待得没个人样：

“我当时真他妈想蹿天上去，直着上帝的鼻子斥责他为什么这样耍弄我！当然…每次我畅快地幻想到一半就会被婴儿的哭声打断搅散。”

“我不知道她的生日，她也没有名字。于是我把自己的生日送给她，叫她‘木星’。”

艾奥的声音颤抖起来，夹杂着厚厚的鼻音。

“因为被打包送来，那里面闷闷热热，路途还颠簸，她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慢慢治好了，却难免落下了病根。木星从小就体弱，怯人，直到长大了才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不想我担心才装出一副开朗样子。我发誓要保护好她，无论身体还是灵魂。”

“我不能死在她前面，也决不能死在她后面，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她大步大步地向前迈进。”

“你跟她很像，但我没文化，说不出来哪里像。你既然当时毫无保留地把个人数据分享给我，我也定不会辜负你。我说这些，不是想为自己曾经的行为开脱。小夭，你有资格大大方方怪我，嘲笑我，看不起我。我只求你一件事：今夜或明天，就将这些话忘掉，我们继续坦坦荡荡地走下去吧。”

这段话直到祈夭登上空中列车，犹在耳边振聋发聩。

他觉得他忘不掉了。

——

次日清晨，祈夭生物钟作妖，闹得他早早醒来。他去楼下自动售货机买了瓶营养液，一气喝到底，之后便稳坐在酒店窗边的小桌旁。祈夭先是将个人数据拷贝到新光脑上，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十指翻飞，哼哧哼哧开始敲代码。

虽然没拿到荷鲁斯之眼的源代码，但还是有很多基础的东西可以提前准备。

晌午，桑椹发来消息提醒他别误了饭局。祈夭当然开心，这种激动倒并不是因即将掀开某人的真面目，主要是他盼望着一个离开这破桌子的理由。

敲了一上午代码，现在让他去陪二条玩他都乐意，何况还有饭吃！

他换回旧光脑，乘车过去。

那是一个私人会所，桑椹重金订了一个半小时的单间。祈夭上网搜索相关资料，那里隔音好，私密性强，就是没看见菜单，不知道菜品怎么样。

对这次见面，桑椹怀揣了堪称赎罪般的重视。堂堂联盟总管，竟然亲自劝退了负责接待的侍应生，在海城难得的艳阳天里自己杵在会所门口等。

会所经理哪见过这世面，以为要来什么大人物，递上一把遮阳伞，躬身问：

“桑先生，是联盟顶上面那位要来吗？我们这边可以安排清场，再请顶级的厨子来添几道菜。”

桑椹本就被晒得燥，听见这话更是神烦。眉头皱成川字，不耐烦挥手：

“别清场，更别瞎添菜！我要上的菜早就跟后勤交代好了，让他们按吩咐办事，不许多嘴。”

经理碰了一鼻子灰，点头接个“好的”就悻悻退进空调屋，隔着玻璃看桑椹时不时擦汗，自己却清凉悠闲，心里倒也没生什么火气。

桑椹强行顶着暴晒的太阳，双手紧攥。

无论如何，他需要在这局内把祈夭夺回来，重新划到自己的管辖范围之下，否则……

不如毁掉。

望啊盼啊，街口懒散站岗的官方警卫换了又一轮岗，祈夭才不紧不慢转来。他整身黑，衬得小脸雪白，身后跟着一无人机，不断向外蒸发出水蒸气，周围一片雾蒙蒙，看起来就凉爽，上面系着的布条正随气流飘动。

桑椹眯起眼——那无人机底下是——一束玫瑰花！

人来了还带花，这是不是代表祈夭还是心向自己的？

他就知道！

桑椹快步迎上去，面露惊喜，指着头顶那抹亮色，“小夭，这是…”

“哦，别人送的。”自己刚出门这无人机就跟上了。

“啊？你上午跟别人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