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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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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荷大大咧咧打破寂静,跳上指挥台,向祈夭肩膀打去一拳,不料撞到了坚硬的义肢右臂,自己反而疼得呲牙咧嘴。

在众人的瞩目下,张子荷迅速收拾好表情,俯下身对布鲁托关切道:“诶,仰着头看的话,脖子很酸吧?”

布鲁托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态度却依旧坚决,高声咒骂:“…怪人!他奶奶的两个怪人!”

祈夭闻声撇来一眼,他确信自己没有恶意,可能是俯视显得凶的缘故,布鲁托被吓得表情一凝,转身拔腿就跑。

张子荷看着那逐渐缩小的身影,嘴角一勾,狡黠笑道:“祈夭,我们被归为一类了诶。”

祈夭耸肩,“我的荣幸。”

张子荷愣了愣,随即迸发出更炽热的笑意,“少来,即使这样说我也不会给你的鸡蛋打折的。”

“……”

“好啦,接下来看姐表演!”张子荷潇洒扬头,把辫子重新扎一遍,碎头发都被拢住,整个人精神抖擞,豪横对李老师道,“老师,麻烦给我来一台!”

只是一台?

她嘴里吐出的话和身上“姐最牛逼”的气质毫不相符。

祈夭向远望去,庆幸刚刚找茬那人已经跑出门,在喜提“旷课”一次的同时还错失了嘲讽张子荷的最佳机会。

李老师仿佛已经习惯,摆摆手,“三号台安全性未知,先暂停使用。二号台快结束了,你去那边候场吧。”

祈夭退到底下观看区,没人敢接近自己,周围空旷宁静,这让他觉得空气清新。

几分钟后,张子荷的对战开始了,这几乎可以看作是一场猫抓老鼠的儿戏。

张子荷人站在台上,但没有丝毫战意。对面一拳给出,她躲;对面一脚踹来,她躲。如果台上无处可躲,她就会迅速卧倒,转着圈阴暗地爬行。

张子荷滚了几圈,祈夭觉得二号台已经被她的衣服擦得一尘不染,最后才轻盈跳下来,没事儿人一样拍拍屁股,自豪道:

“当当——毫发无伤,还比上次多坚持了十二秒呢!”

祈夭无语:“毫发无伤,你是指对面的仿生人?”

张子荷威胁道:“嘿——别拿我看别人的眼神看我。体谅一下嘛,我是纯骇客,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又不像你…不过我在赚钱方面肯定比你强!”

“你怎么赚钱?”

“靠给他们敲代码啊,刚刚你瞥了一眼给吓跑了的那个就是我客户,”张子荷乐呵呵的,安抚性拍拍身边另一位同学的肩膀,“别急,布鲁托那单子结束了就是你。”

那同学同样不给她好脸色,“滚边去。”

祈夭垂眸默默看过去,两秒后那位同学自己滚了。

他叹一声气,无奈道:“你和你同学之间关系都这么僵了他们还找你?”

“有技术傍身,客单上赶着来。要不说他们都是蠢呢,那么简单的事都要麻烦我。哼,不是我跟你吹,我从入学第二年就升到高级班,至今已经有七八年了,还没见过谁的骇客天赋比我高。”张子荷顿了顿,补充道,“你是第一个。”

祈夭继续把话题中心放在她身上,感叹:“呆了那么久啊,不想毕业?”

张子荷目光涣散片刻,表情僵硬,之后强行扯出来一抹笑,用打趣的语气道:“我是没法毕业啦——毕业要参加最终考核,这班里找不出三个愿意跟我组队的人,而且在学校里我照样能赚钱养活自己。”

“你想吗?”

“…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的话,当然。”

“虽然在公司里打工可能还没在这里挣得多,不过跟他们呆在一起只是单纯的浪费生命。我真怕有一天老天看不过去,嗖地一下就把我的灵气收走,让我变得跟他们一样愚笨。”

“何况我已经赚够了这辈子该用的钱,你知道的,骇客的生活费要比尖兵的少不少——我们不用给义肢维修,不用买昂贵的抑制剂,不用与时俱进地更换新的义肢,只用吃喝拉撒。”

“两位,”李老师默默走过来,已经有多名同学表示祈夭在这他们没脸施展拳脚了,那些都是之前出言嘲讽的人,“你们已经完成课标了,我批准你们早退。”

张子荷擡头,“不影响平时分?”

李老师:“不影响。”

张子荷鬼鬼祟祟道:“那您别忘了给布鲁托扣分,那小子可是没经过您批准直接跑的。”

李老师:“…好。”

等出了大楼,张子荷带着祈夭往校外走,说是去家里取鸡蛋。祈夭问她为什么不住宿舍,她说一是贵,二是跟舍友处不来关系。然后话题结束,两人只是前后脚安静地赶路,直到走出校门,张子荷指指牌匾旁边的便利店。

“去拿两瓶酒吧。”

“我不会喝酒”

张子荷目光怪异,“我喝两瓶。”

祈夭想帮她结账,被张子荷拦下了,“你拿着吧,我好抽出手来结账。”

祈夭:“…我一只手能拿两瓶。”

张子荷付完款跟小店老板道一声再见,这才应道:“你是想让我夸你吗?”

不等祈夭答复,她从祈夭手底下扽出一瓶酒——晃晃晃,撬起易拉罐拉环,噼里啪啦的气泡涌出来,迅速对准嘴吨吨喝下。

咣当咣当,还剩小半瓶。

祈夭斟酌再三:“不用急。我不跟你抢,我是真不喝酒。”

张子荷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那眼神清澈、单纯、炽热,明明刚喝了酒,却又觉得口干舌燥。

她疲惫的闭上眼,良久,再次睁开。红色的血丝顺着球面蔓延,祈夭看见了水光。

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喜欢看别人哭。

心慌。

泪水在下眼睑蓄积,张子荷缓慢地滑动眼球,让水分均匀沾上,嘴唇紧抿,盼望它别落下去。

然后她失败了。泪水坦荡荡落下,张子荷变得尤其感性:“你知道吗,在走入孤独的时候,人们并不走入空旷,而是蜷缩在一个没有近处的、由信息构成的世界,被远处的人声包裹。”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接近我,究竟要多么深奥的理论才能引起我真心的关注。”

“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只用四个鸡蛋——还他妈是半价的。”

她又哭又笑,两个鼻孔,吹出来两个大鼻涕泡,在路灯的照耀下闪光,“虽然拉低了我平均客单的利润,不过我还是要说,昨天跟你的交易是我挣的最开心的四髓钱。”

所以张子荷为什么会因为四个鸡蛋哭呢?

祈夭歪头,忽然明白了,人们对外的结界大概是玻璃做的,破碎的边缘靠的是碰,而不是磨。

祈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思考片刻,“咔哒”一下打开易拉罐。

张子荷表情收放自如,伸出食指,恶狠狠瞪过来,“我说真的,要是敢碰我的酒你就死定了。”

瞧瞧,这就不哭了。

祈夭内心暗暗肯定,果然,穷鬼的灵魂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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