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灵（1 / 2）

巨灵

“我有一位朋友去世了, 想请你出手留住她。”

祈夭的话让妙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想借她的手让那人在无主地继续生活。

妙音慢悠悠点了根烟, 不问是谁，只说：“技术上没问题。不过我是商人，商人交易只看利益。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祈夭此时已经完全酒醒了, 眼里闪烁着清明，语气平平, “如果我想, 我可以让网线另一端的所有人都知道无主地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妙音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不敢。”祈夭适时地软下来，“只是在尝试追求平等的地位。”

妙音冷笑一声，指尖一颤, 烟灰簌簌落下。

祈夭接着说：“我能帮你伪造一个完整的游戏系统，加上适当的防火墙，这样一来怀疑无主地是另一个真实世界的人就会自打自脸。”

“唔……很诱人, 但是没必要。”

妙音呼出一个烟圈，像吐出了自己的魂魄, 任由它在空中弥散，“像你这样敏感的人很少，无主地自开通以来已经有了几亿人次的‘玩家’, 但发现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屈指可数。”

“甚至连血雀主和疯貂主都没意识到。”妙音感叹道, “毕竟‘另一个世界’这事太他妈离谱了，不是吗？”

“也许我们现在的世界对几百年前的人来说也在‘太他妈离谱’的范畴内，但现在——如你所见——大家都接受良好。”祈夭补充。

妙音沉思片刻,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不急, 先欠着吧。”她妥协道。

妙音按灭烟头，拽过空中一个磁悬浮显示屏，噼里啪啦一顿敲，从系统里调出最新的死亡人员名单，把控制权交给祈夭。

残余的烟气还在唇齿间吞吐，妙音平静地问：“你那朋友什么时候死的？派往无主地驻留对死者的死亡时间和生平事迹有要求。最好是一周内死亡，且生前对社会做出了巨大贡献。”

显示屏上白底黑字，密密麻麻都是死者。祈夭往下翻了六页，指着表格中下方，说：“就是她，木星。”

“履历不错，是个年轻有为的小姑娘啊。”妙音接过手来，选定木星所在的项目栏，又说，“无主地目前一共就九个驻留者，把死人的灵魂留下来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这件事光得到我的承诺没用，还要得到庄司先生的批准。”

妙音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祈夭的表情，他竟然没不耐烦。

“走吧，我带你见见老板。”

祈夭闻言，往里缩了缩还穿着彩虹独角兽拖鞋的脚丫。

第一次来就要见到庄司霖川先生吗？

妙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擡腿往外走，祈夭见状只好拖拉着拖鞋跟上。两人刚从办公室出去，倚在楼梯口的宋笙就弹射迎来。祈夭摆摆手，说还再要一些时候，宋笙说不急，又倚回原处，翘脚看着两人坐电梯下去。

B3层。

随着电梯门向两侧平移，一种奇异的草木香扑面而来。祈夭亲眼看到鲜活的绿叶花卉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植物的本香，市场上装在袋子里售卖的“天然植物香气”才是假冒伪劣产品。

红蓝白三色的光从顶部盘旋的光管中向下发散，隐秘的地下丛林生机盎然。

祈夭以前见过的所有植物加在一起也赶不及这里。

一袭白衣掩在层层绿叶后，单手拎着洒水壶，斟酒一样浇进土里，水流激荡起清幽的芬芳。他断断续续哼着小曲，吟诗似的。随着造访者的脚步声渐近，水流声一顿，哼声也随之消失，庄司霖川拂开眼前的芭蕉叶，隔空与妙音对视。

“什么事？”他问。

“先生，我想给无主地新增个驻守者。”

芭蕉叶被放下，在空中轻轻颤动，“还没到时候，无主地管理层不缺人。”

“是，明白了。”妙音在被拒后依然尊敬，拍拍祈夭的背，“走吧。”

祈夭突然出声：“庄司先生。”

妙音眉毛一竖，犀利的眼神射向祈夭， “别再多嘴，我之后给你想办法。”

祈夭自顾自道：“个人简历过了的话，二轮面试是直接来找您吗？”

白衣一顿，水壶磕到地上，发出“嘭”的声音。庄司霖川快步走来，他身形如鬼魅，瘦削得过分，像只有一副骨架撑着飘飘长衣。他的长相也贴近植物，柳叶眉桃花眼，此刻眉飞色舞，薄唇微张，一副惊喜的样子，“是你！”

他好不客气地牵起祈夭机械右手，一个关节挨着一个关节抚摸，“是你，不会错的，确实是你……”

祈夭没抽手出来，稍微有些意外。

世人都说庄司先生是人间惆怅客，外面披着俊俏人的模样，内里的灵魂比花草还无情。如今一见，瞬间就把世间的流言都推翻了。

祈夭向妙音投去试探的目光，妙音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蹙眉凝重地瞪着回去，俨然认定是他把先生带阴沟里了。

庄司霖川终于从惊喜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问：“是你想留人？”

祈夭点头认下，“一个朋友。”

“可以。”

答应得好快，他甚至没问是谁。

祈夭目光微移，等着先生后话。

出人意料地，庄司霖川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语气也温柔，“我待会儿给你看个超梦，如果在那之后你依然想留住你那位朋友，我会全力支持。”

祈夭有些紧张，“什么超梦？”

庄司先生的目光终于从祈夭身上离开，望向一旁，“妙音，他留在我这，你先去忙吧。”

妙音表情复杂，沉重应下，“好的。”

等她乘电梯离开后，庄司霖川才继续说：“是江津死前的最后一段超梦记录。”

“这超梦本来是该由妙音编辑，但她当时精神有点崩溃，就由我代劳了。”庄司霖川说，“时至今日她依然没看过那超梦，所以她认不出你。”

“我？”祈夭指了指自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