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下线（2 / 2）

“没有这个必要。你守口如瓶，我也不多嘴把你的出身抖给他，再说了……”祈丛笙似乎还想说什么，又中途反悔，递过去一瓶营养液，公事公办道，“给，今天的试剂。”

七号接过来，捏着瓶口晃了晃，没直接喝，反问：“营养员呢，怎么是你来送？”

“他有其他的安排。”祈丛笙说，“怎么了，怕我下毒吗？”

七号瞥去一眼。

祈丛笙虽然无情，但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何况一号不只是他的孙子，还是目前为止最理想的实验体。下毒？他可舍不得。

七号面不改色吞下去，冰凉无味的液体滑过喉咙，祈丛笙突然道：

“其实在你出现之前，我们对一号抱有最大的期望。”

祈丛笙顿了顿，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如果还有下次的话，还是对人多点提防心为好。”

七号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祈丛笙没有任何顾忌，平静地看着七号，像看一个即将上刑场的死刑犯，悉心为他解释清楚死因：“一号近期的营养液我稍微做了些调整，减去了一种能量转化的关键酶的前体，换句话说，右臂义肢的能源被切断了。”

七号一个箭步冲上前，把祈丛笙死死抵在墙板上，“你想干嘛？”

祈丛笙被撞得咳嗽不止，边咳边抚过七号的头，“你该走了。”

七号朝他喊：“凭什么！我已经妥协了！你听到了没？我都决定与他站在同一侧了！”

七号转头向江津索证：“你告诉他！你说啊！”

“是，是的！”江津僵硬地回答，“七号刚刚确实是这么说的！”

祈丛笙苦笑一声，没说话。

七号撕心裂肺喊：“你他妈的、畜牲！”

江津看傻了，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七号情绪明显不对，他正打算上去帮忙，却被祈丛笙擡手制止了。

“你也只能嘴上动动了，身体已经没力气了吧？”

祈丛笙一发力，自己从七号手底下挣开，反手托住七号的身体，“还给他吧，把控制权还给他，我会为他找个更合适的。”

七号咬着牙，“只有我是真心为他好…”

祈丛笙油盐不进，微笑道：“你为他规划未来，但其实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敢不敢赌一把，一旦他知道你是深灵，他就想把你推开。七号啊，我的孩子，你们不是同路人。”

“凭什么…”

“他在意的不是你，只是你的爱。假如有一天他遇到了比你更热情，更真诚的人，他会简单又轻易地离你而去。”

“不论我怎么求，都不会回头吗？”

“是这样的。”

“…我才不信。”

“已经不重要了。”祈丛笙说，“再见。”

七号倒下去了，江津从没看过他这幅模样，连倒地都倒得很吃力。硬邦邦地、“啪”的一下瘫在地上，往日的神气全部灰飞烟灭了。

七号闭着眼，泪汪汪，泪珠要掉不掉挂在睫毛上，抖、抖啊。

江津嘴唇蠕动，只觉得嗓子发干，干得说不出话来。这时，祈丛笙嘱咐道：

“送去手术室，立刻行动。”

江津愣了愣，抱起一号就走。他跟在祈丛笙身后，走在惨白的走廊上，怀里的人微微皱着眉头，哼唧哼唧，似乎就要醒来。

“什么意思，要去干嘛？”江津问。

“你不用担心，听话办事就够了。”祈丛笙步履不停，对着上空喊，“特咔咔娅，把义肢手术的医生和麻醉师都叫到一号手术室。”

“已联络。”机械女声给出回应。

刚送进手术室，一号脑袋碰到枕头的那一刹那，忽的大睁了双眼。

他的眼睛还泛着泪，水光下全是惊惧。一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声音问：“他呢？”

江津看向祈丛笙，一号也顺着看过去，他惶恐地转动手上的玻璃戒指，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大，一号继续追问：“他走了吗？”

祈丛笙走近几步，没回答问题，目光落在戒指上，“这是七号送你的？”

“是的。”

“我就说怎么回收处的账单里平白无故少了一个试管。”

一号把手向怀里缩了缩，“…可以不要收回去吗？”

“他在那之后找你聊过吗？”

一号点头。

“如果你把聊了什么告诉我，我就不没收戒指。”

“但是…”一号面色复杂，“我们聊了很多。”

祈丛笙用指尖点了点床沿，“关于爱，聊了什么？”

“他说过他爱我。”一号回答，“他爱全部的我——包括我的软弱，我的胆小。他说救世主是傻逼，我说我的目标就是救世，他说没关系，我是傻逼他也爱我。”

“我第一次被人爱，而且即使我是傻逼他也爱。当时我突然开始哭了，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睛里涌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很多异样的情绪也涌出来，在我还没分辨清楚的时候，他就先我一步分清了，好像比我还更了解我自己似的。”

“那时候我的右手失控了，我知道是他在操控。他把我捂住嘴的左手握住，拦下来，他让我哭，他还跟我说，哭是被允许的，感到委屈也是被允许的。”

“他知道我想被人当易碎品一样温柔地对待，像玻璃。我对玻璃戒指很珍视，它太容易碎了。他环臂抱住我，也可以说是我抱住了我自己。他说，不用再想给我送什么见面礼了，就你吧。”

“他说，把自己送给我吧，我会像你对待戒指那样温柔地对待你……”

“可以了吗？”一号问。

“嗯？”祈丛笙抖了一下。

“可以不把我的戒指收走吗？”

“…可以。”

在祈丛笙擡起头的那一瞬间，江津确信自己从他眼里看到了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