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2 / 2)
花姑见他没说话,也不在意,接着道:“说吧,叫什么名字,打人间哪儿来?”
姜照回神,他没敢擡头,只迟疑道:“我叫,小昭……仙、仙府……”
现在这情况,还是先按照令牌给的姓名行事吧,姜照心想。
他声音太轻,花姑眯了眯眼,不说对与不对,缓缓道:“小照?”
姜照僵了下。
“哪个照?”
姜照这才小心翼翼地答:“昭……日字召。”
花姑冷冷道:“大声些,说重些,我听不清。”
姜照闭了闭眼,提气道:“昭如日星的昭!”
殿内陷入一阵奇异的死寂中。
四下落针可闻,姜照没敢睁眼。
片刻后,花姑才莫名笑了声:“算你好运。”
紧接着她又问:“可有亲人?”
“有!”姜照霍然掀开眼皮,他眼睛微亮,小鸡啄米般止不住地点头,“我有个哥哥,但我和他来到幽冥时走散了,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
“停。”花姑打断了他,“你哥哥是修什么的?我或许能帮你找到他。”
姜照立马道:“剑修,我哥哥是剑修。”
“人间的剑修?”花姑若有所思,“那你呢,你又是修炼什么的?”
姜照毫不迟疑:“我走丹道,是丹修。”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一副纯银镣铐骤然从天而降,喀哒一下锁住了姜照的双手!
姜照愕然仰头,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眉目精致艳丽,表情却万分冷漠的女子。
花姑疲倦地挥了挥手:“带下去,交给襄掌刑罢。”
“不、等等!”姜照第一时间扬声质疑,“哪里错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话音未落,一直安静立于殿尾的恶鬼脸飞速掠近,姜照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恶鬼脸一把提溜起来带走。
姜照想挣扎,但他双手被缚,加之恶鬼脸力大无穷,他压根挣脱不得。
当前任务是活下去。
可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押走,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啊!
他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而人却离殿首的女子越来越远。
我到底哪里说错了?
这一瞬间姜照心里转了千百个弯。
人间、仙府。
亲人。
剑修、丹修。
但他又说了什么,让他不至于横尸当场?
姜照还未想明白,下一刻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姜照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湿冷唤醒的。
镣铐已解,他浑浑噩噩地捂着胀痛的额角,从一地杂乱的茅草上支起身。
“你醒了啊?”
姜照耳际突然传进一道嘶哑的声音。
他被惊了一跳,霍然拖着腿往后倒爬几步。
姜照死死盯着昏暗的角落,瑟瑟发抖:“你、你是谁?”
角落处隐隐约约地显出一个凌乱的人影。
半晌,才有人答:“你的狱友。”
姜照:“……”
“什么、咳,什么狱友?!”
他摁住脖子重重地咳嗽。
恶鬼脸那一下掐脖的后遗症,令他时刻觉得喉咙不舒服。
后颈也在隐隐作痛。
“果真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角落的人似乎察觉出他的异状,不屑笑道,“我是你的狱友,字面意思。”
姜照颤着唇,呼出的气都在抖:“那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角落的人目光戏谑,姜照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问题不该问你么。”角落的人道,“你说了什么惹到了花姑?”
姜照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一说完就感觉到好像有人白了他一眼。
“能进这牢里的,都是惹了幽冥有头有脸的人。你在外围,想必是惹了花姑。因为我也是。”说完,角落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姜照意会不到他在笑什么,只说,“我只是说我来自仙府,是丹修,我哥哥是剑修……我说了这些,有错吗?”
角落那人闻言沉默了下,紧接着他问:“奇了怪了,你莫非是新来的?”
姜照点点头。
角落的人更奇怪了:“啊……你居然没死,让我猜猜。”
姜照不敢吭声。
角落那人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仙府?你居然敢说你自己是仙府的?仙府的修士因为神主的恩泽在人间过得那么好,怎么可能跑来幽冥……”
姜照小声问:“恩泽?什么恩泽?”
角落的人浑然听不见,完全无视了他的疑问。
“剑修……这年头凡是走剑道的散修,不早都投奔了幽冥么?”
姜照默默把自己团巴起来,脑袋搁在膝盖上没说话。
“啊!我知道了!”
角落的人猛地一拍大腿,“我说呢,虽然你的身份有疑点,但你穿的那么好,像个贵公子,居然还是个丹修,难怪花姑没要你的命。”
姜照没搭理他。
孰料这人突然从角落中蹿出来,手脚并用一顿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近姜照身边。
姜照猝不及防被他吓住,整个人僵硬得不敢动弹。
“你、你做什么?!”姜照后知后觉地吼他。
这人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才笑眯眯道:“啊,小丹修,还这么好看。花姑和襄掌刑一样,都喜欢美人,看来是花姑怜香惜玉了呢。”
姜照咽下口水,盯着眼前的人那乱糟糟的头发和几乎被一团泥掩盖的脸,半晌才颤巍巍地问:“襄掌刑又是谁啊?”
泥脸人漫不经心地退开了些,道:“襄掌刑就是襄掌刑啊。她么,是这牢里九十九万人的衣食父母。你要是惹她不高兴……”
他拉长了语调,没再说下去。
姜照震惊道:“九十九万人?!这么多犯事儿的人吗?”
泥脸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很是欢快:“是喏,你现在待的这儿,是地下一层,最外围,如果你运气好,顶多在这儿老死呢。”
姜照:……什么鬼运气。
泥脸人并不在意他古怪的表情,接着又道:“襄掌刑倒是不怎么管前九层的人,后九层的人她也很少管。若不是第十八层有个叫玉……什么玠的玩意儿,我估计她一年不会来这儿超过三回。”
姜照抓住了一个他不敢深想的关键词:“玉什么玠?你说玉什么玠?!”
“我怎么记得那么多。”泥脸人不耐烦道,“要说这座牢狱最初还是因他而设的呢。”
姜照是真的傻了。
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泥脸人摸着下巴,又开始自说自话:“我想想……因为什么事儿?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好久以前不知道是哪个已经死掉的人,这个玉什么的又曾经害惨了这个人,所以得罪了神主,然后神主就造了个很大的牢狱专门把他关起来日日折磨。”
“害,我想想怎么害的……啊,有一个据说特别可靠的流言。”泥脸人嘀嘀咕咕。
“说是这个姓玉的曾经是那个死人的主子,这个死人又好像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所以姓玉的就天天使唤那个死人做事,硬是把人的身体磋磨坏了。到后来这死人之所以死得那么快,都是因着早先这个姓玉的心术不正……任凭神主通天伟力,也救不回这个死人。”
越说到后头,泥脸人越唏嘘。
姜照没有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神主……”他艰涩地问,“到底是谁?”
泥脸人声音一顿,而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姜照低声说:“……没什么,如果你不能说,那就算了。”
泥脸人不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神主啊,寰宇以内唯一真神,上至人间下至幽冥,连同曾经的云外天,就祂一个人立道飞升。什么神君仙君尊者真人老祖,在神主面前就像蝼蚁,一捏就碎了。”
牢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少顷,姜照才说:“我问的是他的名字。”
泥脸人更惊讶了:“你什么破脑袋进水了,还是被花姑吓傻了——你居然敢问神主的名讳?”
姜照疑惑:“不能问么?”
“不是不能问。”泥脸人高深莫测地摇头晃脑,“是不能说啊。祂是神,祂的名讳等于一种咒语,你喊一次就等于召唤祂一次。祂当然不可能亲自来到你面前,但只要祂愿意,祂能顺着你的召唤看见你。——当然,以神主的性格,祂更可能会想,什么臭虫安敢召唤我,杀了得了。”
姜照听得一头冷汗直冒。
泥脸人竖起手指摇了摇:“连写都不可以哦,任何形式都不可以。不要觉得我在骗你,曾经有不少人不信邪,后来全因这个死无全尸,一举为幽冥死亡人数做了贡献呢。”
姜照:“……我知道了。”
原来他方才竟和死亡擦肩而过。
过了片刻,姜照才蚊声问:“你在牢里,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泥脸人听见了,说:“这可是最外围,狱卒们想进到更深的地下,都需经过此处,不说别的,我在这牢里就见过襄掌刑几回,不然你当我怎么数出来她来的次数少的。”
姜照“哦”了声:“狱卒们也喜欢聊八卦么。”
泥脸人得意洋洋:“不仅如此,还更因为我耳朵好,再远的都能听见……”
姜照心不在焉地点头权当同意,心里却想,既然这人知道这么多,那说不准他可能会对血池之心的下落知晓一二?
思及此处,姜照正打算再开口问时,忽然,泥脸人耳尖微动。
陡然间泥脸人脸色大变:“完了!你是什么倒霉蛋子,进牢里第一天就遇到襄掌刑来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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