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独一味(2 / 2)
青阳褪了鞋后,缓步入内。
地板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响,不是青阳的,毕竟此刻并他没有穿鞋。
他打起了精神,抬头望去,见萧瑧正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月白长袍,脚下踩着一双木屐款款而至。
青阳正欲跪,却被一只手轻轻架起。
“今日我来了兴致,正使人将架子搬到前院。”萧瑧道,“你来得巧,再呆一会儿,便有一顿赏饭吃。”
青阳哪里顾得上什么赏饭?他斟酌了一下后,忙将刚刚方寸阁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萧瑧也不说话,却只是笑。
“…主子刚从徐州回京时,那张给事便曾言‘法之不行,自上犯之。王子犯法当与民同罪’,在太极殿假意要碰死,逼得陛下不得不削了主子爵位。这还不算,明知陛下不可能真对您动手,他竟要求割您颈发。”青阳越想越气,背过身去颤巍巍掩面而泣道,“卑下草芥,断发尚觉难堪。殿下至尊之后,居然被这等小人羞辱…我原想着这几日潜入他府上割了他的头颅为您出气,后来一琢磨总觉得太便宜他——他的狗头值几个钱?冯驸马要走,这时候夹着尾巴过来——他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说到最后,青阳已然忍不住,几乎嚎啕大哭起来。
萧瑧看着他将近九尺的大块头,顿时有些失笑。
“孤当是什么事,多大人了还哭?”萧瑧说完后又沉了一口气,将袖子撸到肘间,露出一截修长而结实的手臂。
他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抱住身前半人高的木桶,竟轻而易举地将连带数十斤羊肉与汤水的木桶抱到一处铁架上。
青阳擦干眼泪转过身,见主人丝毫不在意别人羞辱他,倒像是更在意桶里的羊肉。
“如今时节吃这个正好,只是羊肉易膻,孤从旧朝手札上看了个法子,说用木桶煮可以去腥,便想亲自试一试。”萧瑧似乎极为高兴,放下袖子后任其垂在两边,又对青阳道,“你既心疼你主人,便在此替你主人看火,莫要让它烧了院子。”说罢便转过身,木屐踩在地上又是一阵“哒哒哒”的清脆声响,片刻后便离开了此地。
青阳长叹一声,只好盘腿坐在一边瞪着木桶下的火生闷气。
一个上了年纪穿着蓝布衫子的老者趿拉着木屐而来,撒了些香料进木桶。
“萧伯。”青阳见是他,站起身欲将香料接过。
萧伯上了年纪,白眉白须,眉毛几乎垂到眼下。他看着青阳笑眯眯地摇头:“殿下嘴巴刁得很,这些材料要分三次放,两多一少才合他口味…”
青阳无奈蹲下继续看火。
萧伯又往木桶里撒了一把香料,又道:“羊肉虽膻,可冬日里再没有它的汤面再合宜的。食材的味道混在一起,你知它究竟是膻是甘?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之事,也没有非黑即白之人,只有看怎么个做法,做出来是什么味道。殿下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晓得做人同食材是一样,讲究的是‘独一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