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变化(2 / 2)
“但是你改变不了。”若玉只能这样说。苏瑶擦掉眼角的泪:“我只想,只想让我的女儿知道,她的娘,也曾为她努力争取过。”
尽管是蚂蚁撼大树一样,尽管毫无作用,尽管会被人嘲笑,但苏瑶还是这样做了。她算计万千,算计这府内每一个人,唯独不能算计自己的女儿。那个小小的,会哭会笑的孩子,是苏瑶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想着女儿被养在别的地方,苏瑶就钻心地疼。
若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跟着苏瑶沉默地走着。苏瑶在路口停下:“你瞧,这就是去姑祖母那里的路,以后,想看孩子,我只能走这边。”
“下人们会照顾好孩子的。”若玉这句话如此苍白无力,苏瑶又笑了:“是啊,下人们会照顾好孩子的,她有奶娘,有嬷嬷,有丫鬟,那么多人围着呢,可我,还是宁可听着她的哭声入睡。”
“以后……”若玉的话没有说完,苏瑶就低低地:“没有以后,生下女儿之后,我才晓得,没有以后。”
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会替代她的地位,这是苏瑶的第一个孩子,爱若珍宝。甚至,可能是苏瑶唯一的一个孩子。苏瑶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讨好丈夫。但生下女儿之后,苏瑶觉得丈夫面目可憎,甚至不愿意和他相处。
好在朱三爷房中多的是娇花软玉,青儿已经生了儿子,苏瑶到时候只要对孩子好一些,自己没有儿子也不怕。
女儿,是苏瑶这一生最大的慰藉。以后所有的打算、算计,都是为了女儿不是为了别人。
若玉晓得苏瑶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看着苏瑶的神色,若玉说不出任何一句幸灾乐祸的话,还有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话。她只能拍一下苏瑶的肩:“你只有过得好,你的女儿才能好。”
“我晓得。”苏瑶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我晓得,我这一生,本就是这样了。”
说完,苏瑶又落泪了,若玉看着苏瑶这会儿不闹了,对一边的夏荷道:“你回去禀告夫人,就说,三奶奶这会儿好了。”
夏荷应是,苏瑶看着若玉:“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也是做娘的。”若玉说完就对苏瑶道:“而且,你和大嫂再怎么争、再怎么抢,其实也和我没有多少关系。”
秦国公府,总是要到朱大爷手中,朱二老爷这房也是会分出去的。朱肃已经考上进士做了官,若玉和朱肃夫妻,已经可以不依仗秦国公府,甚至可能,秦国公府以后还要靠朱肃。
凡此种种,让若玉不用去争抢,该属于若玉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我真羡慕你,被父母疼爱长大,为你百般筹划。”苏瑶的话让若玉想起独悠说过的话,若玉不由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你就要让侄女成为我这样的人。”
一说这话,苏瑶就有了斗志:“是,我要让我的女儿成为你这样的。她的爹不靠谱,我这个娘,就要很靠谱。”
银子、首饰、衣料,服侍的人,都要自己为她百般筹划,若自己不行了,那女儿得多可怜,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可怜。
苏瑶想到这点,就打了个寒战,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比自己可怜,毕竟自己还能嫁到秦国公府,女儿也不能嫁得很差。
若玉看着苏瑶面上神色,苏瑶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她是一个好母亲,一个愿意为了女儿去违抗别人的母亲。
独悠一路想着自己和若玉说的那些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许嫂子正好出来,瞧见独悠就笑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独悠抬头望了望也笑了:“原本我是要去铺子里面的。”
“你也不要走。”许嫂子拉住独悠:“那个人带着冬儿来了,说要把冬儿的身价银子还给我们,我和他说了好半天,也说不清楚,正打算出去寻个人,要他去替我叫你们回来。”
独悠哦了一声,就听到屋内传来王大叔的声音:“嫂子,你到底找到人没有,不如我直接带着冬儿去点心铺吧。”
“大叔,哪里能去点心铺里面,打扰他们做生意呢。”冬儿的声音还是像原来一样,细细弱弱的。
独悠笑着走进堂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姐姐!”冬儿急忙站起身叫了一声,她穿的还是昨儿那套衣衫,但神色比昨儿要好多了,甚至还有一种舒展。也许是那些重担都从她身上拿走的原因。
“是秦奶奶啊。”王大叔见独悠走进来,就把一锭银子放下:“这有十两银子,还一还冬儿的身价银子。”
“这契呢,自然是要还你们的。”独悠瞧见桌上还摆着契,想是阿妩寻出来的,于是独悠就把这契往王大叔那边推去,笑着道:“这银子,我们先不收。冬儿不是说,要去住的地方,把那些东西都拿回来,想着,能赎一赎她娘的罪。那这十两银子,就当是路费了。”
“我娘,我娘原本就,就害了你们,哪里还能再要路费。”冬儿声音很低地说着。
独悠伸手摸一下冬儿的发:“事情还没完全查出来呢,再说,你娘也不过就是个小喽啰罢了。也许是她受了胁迫呢?”
“受了胁迫也不能做坏事。”冬儿的话让王大叔也笑了:“这孩子,她娘教得可真好,我这是什么福气,竟然有这样好的女儿。”
冬儿被说得脸红:“我也没那么好。”
“你啊,信我的话,这世上的坏人,我可见得多了。”王大叔粗声粗气说话说惯了,见冬儿脸色变了变,王大叔急忙把声音放低一些:“无妨无妨,我们明儿就走,我已经和主人家说清楚了。他还特地让两个衙役陪着我们去呢。”
让衙役陪着去,也有顺便查查,看能不能再搜出什么证据。冬儿点头,独悠已经笑着道:“这事儿,早了结总是好的。冬儿,你不是最爱吃腊梅做的面了,我让她给你做碗面。”
冬儿乖巧地点头,腊梅已经探进个脑袋来:“那冬儿,你去给我帮忙。”
说着腊梅就对冬儿招手,冬儿应了一声就往外走。等冬儿走了,独悠才对王大叔道:“您还是想,能开脱她娘吧?”
“秦奶奶,我也不瞒你,我这几日,细细地想了,想来想去,总觉得,她罪不至此。”
王大叔搓搓手,说破大天去,冬儿的娘不过是被胁迫的,而且她早早就离开了。
“有什么话,你就要和冬儿说,不要让冬儿猜。”独悠的话一说出口,王大叔的脸就红了红:“我没有让冬儿猜,可是这小姑娘,就算是我女儿,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对待。”
“你是男人,难免粗心,这也不能怪你。”独悠说完话锋一转:“但常常和冬儿说说话,问问她那时候怎么过的,总会做到吧。”
带孩子带孩子,孩子总是要带在身边才能亲近。不然苏瑶也不会闹这么一场,而且是明知道这一场不应该闹也要闹。因为苏瑶担心孩子被带在老国公夫人身边,天长日久就和自己不亲近了,这是苏瑶无法接受的。
王大叔听到独悠这话,点了点头:“是,您说的是,我啊,一定会……”
“大叔,我给你也做了一碗面。”冬儿端着面进来,眼中满是期望。
王大叔眨了眨眼:“给我也做了一碗?”
“是啊。”冬儿还是这句,王大叔不由嘟囔声:“果真有闺女就和没闺女的人不一样。”
“那您尝尝,我做的面好吃吗?”冬儿说着就把筷子递给王大叔,王大叔这会儿别说冬儿做的面还是不错,就算冬儿往里面放了毒药,王大叔也会心甘情愿吃下去。这是女儿做给自己的面,这是王大叔想了许多年,终于实现的愿望。
王大叔吃了一口,泪就不自觉地落下。冬儿的眼眨了眨:“您怎么哭了。”
“这面好吃,太好吃了。”王大叔说着就端起面碗喝了两口汤:“这汤也很好喝,我从没喝过这样好的面汤。”
“真的?”冬儿眼睛闪闪发亮,王大叔还是只能点头,独悠唇边现出一抹笑,这才是过日子原本该有的样子,希望那些迷雾早点散去,所有的人都可以过上庸常平静的生活。
送走了王大叔,许嫂子站在独悠身后:“我也听说了一些,冬儿这孩子,还有她娘,命也真苦。”
独悠回头看着许嫂子:“姑姑,您想说,让想想法子,把冬儿娘也给救出来?”
“我这不是,唉,我也就是想起了我自己,你说,我当初如果不是被这家子卖到这里,而是卖给了别人,说不定也会被拿去骗人。”许嫂子轻声说着。
女子在这世间是漂泊无依的,落到什么地方,就成什么样的人。因此又有说法,女子无分贵贱,她们的身份是靠父亲、丈夫、儿子,或许还会再多一个主人。
“我想,这事儿啊,就交给王大叔了。”独悠这话让许嫂子皱眉,怎么就交给王大叔呢?独悠看着许嫂子,又笑了:“姑姑,王大叔对冬儿娘,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但冬儿娘又是什么念头呢?这要万一冬儿娘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用死才能赎罪?那外人再想什么都没有法子。”
许嫂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王大叔去救,去帮忙,再加上冬儿,也许能让冬儿娘想要活下去,而不是这样茫然地,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在牢内,总是要吃些苦头的,特别是女人进了牢里。独悠轻叹一声,但这些话不能和许嫂子说,说了,许嫂子又该担心了。
“我瞧瞧,腊梅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独悠笑着进了厨房,腊梅正在灶上忙碌,听到独悠这样问就笑着说:“我还能做什么好吃的,不就是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腊梅这手艺,可真不差。”婆子在灶膛跟前烧火,也在那笑着说。
“只要您啊,不偷吃就好了。”腊梅这话说的婆子的脸红了,独悠也笑了,日子,就该这样过啊。
“你们倒说得热闹,我听到孩子哭了。”秦渝蓉抱着孩子走到厨房门口,独悠急忙走出去,从秦渝蓉手中接过孩子:“你还不肯进厨房,君子远庖厨?”
“不是,我是怕进了厨房,那烟味,熏到我们女儿。”秦渝蓉笑着点一下女儿的小脸蛋,孩子被娘抱在怀中,又被爹点了点小脸蛋,笑得十分开心。
“还怕烟味熏到了她,女子主中馈,以后啊,这厨房她迟早要进来。”独悠说着给孩子换了尿布,又逗着她玩。
“唉,这么一说,等她以后长大了,要嫁人了,我可真不喜欢那小子。”独悠听到秦渝蓉这样说就抬头瞧他:“这都十多年后的事儿,你这会儿就操心了?”
“今儿二爷又来了一趟,不外就是问了些过去的事儿,然后就说闲话,二爷说,等忙过了这阵,就该给他大儿子议亲了。”
议亲两个字一说出口,独悠都吓了一跳,算了算:“这也太早了吧。”
“说是国公爷的主意。”秦渝蓉说着就摇头:“既然是国公爷的主意,那二爷也只能先听着,好在二爷也说了,这亲事,不管怎么说都要二爷点头。”想起今儿去秦国公府遇到的事儿,独悠不由笑了:“是啊,那样大家子,人多口杂,谁晓得什么时候,这事儿就变了。”
“你今儿去了国公府了?”秦渝蓉换好衣衫,听到妻子这样说就笑着问她,独悠点头:“我去和二奶奶说了会儿话,还谢了谢二奶奶。府里头什么都好,就是三奶奶啊,和原来不一样。”
“二爷也说呢,这回回来,觉得这府里头和原先不一样了。二爷还说,经过了这么多,才晓得早先只想做个富贵闲人的念头,多么幼稚。”若依靠着自己父母,父母自然是能容忍自己的,可若是父母不在,兄长和嫂嫂当了家,情况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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