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以退为进:下乡(2 / 2)
时值农历五月,陕北的春天来得晚,此时正是万物生机最盛的时节。秦思齐一行十余人,骑著马,离开了绥德州城,开始走访周边那些距离较近、当日便能往返的乡镇。
秦思齐下乡的消息,早已由差役提前通知了当地的里长、甲首。这些最基层的小吏诚惶诚恐地前来迎接,秦思齐却摆摆手,免了那些虚礼,直接让他们带著去田里看看。
秦思齐穿著普通的青布直裰,打扮得像是个游学的书生,混在人群中並不显眼。他让差役和里长跟在稍后位置,自己则带著秦思武等人,走到正在田里间苗、锄草的老农身边,蹲下身,抓起一把黄土,仔细捻著,感受著那粗糙而贫瘠的质感。
秦思齐用绥德方言打招呼:“老人家,忙著呢”
老农抬起头,看著眼前这个麵皮白净、气质不凡的年轻人,以及身后那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隨从,有些拘谨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憨厚地笑了笑:“啊,是哩,…公子,锄草哩。”
秦思齐指著地里绿油油的苗子问:“老人家,您这种的是糜子吧(糜子,即黍,去皮后称黄米,是以前陕北主要粮食之一)”
“是啊,公子好眼力。”老农见秦思齐能叫出作物名字,稍稍放鬆了些。
“我看这地,土层薄,石头多,肥力也不太足啊。种糜子,一亩地能打多少”秦思齐问到了关键。
老农嘆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掌比划著名:“好年景,风调雨顺,一亩地能打上一石二三斗(约合现代150-160斤)糜子,就算谢天谢地了。要是年景不好,旱了、涝了、或者起了虫害,能收个七八斗就不错了。交了皇粮,剩下的也就刚够一家老小餬口,遇上灾年,就得饿肚子。”
“除了糜子,还种別的吗”秦思齐继续问。
“种啊,小米也得种,那东西更耐旱,就是產量更低。还有蕎麦,生长期短,万一春播的糜子穀子毁了,还能抢种一茬蕎麦救急。豆子也种点,像黑豆、绿豆,好歹能贴补点吃的,豆秸还能餵牲口、肥地。”老农如数家珍,这些都是他们世代积累的、与严酷自然条件抗爭的经验。
“就没想过种点別的比如…麦子”秦思齐试探著问。
老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麦子娇贵,费水费肥!咱这地方,十年九旱,你看这黄土,存不住水啊!种麦子,投入大,收成却没保障,划不来。”
秦思齐又问了问肥料、农具、灌溉等情况。老农告诉他,肥料主要靠家里养的猪羊鸡粪和沤的绿肥,根本不够用。农具多是祖辈传下来的木犁、铁锹,效率低下。灌溉更是奢望,基本全靠老天爷赏饭,所谓的水浇地少得可怜。
在对答中,秦思齐渐渐明白了:绥德州的农业,是典型的靠天吃饭的雨养农业。受限於黄土高原沟壑、水土流失严重的地理条件,以及乾旱少雨、无霜期短的气候特徵,作物选择极其有限,主要以耐旱、耐瘠薄的糜、谷、蕎、豆等杂粮为主,產量低而不稳。
农业生產技术落后,工具简陋,肥料奇缺,水利设施几乎为零。这里的农民,是在用一种最原始、也最坚韧的方式,从这片贫瘠的土地里刨食。
秦思齐站起身,望著眼前这片广袤而苍凉的土地,心中沉甸甸的。
之前想著靠查抄士绅、逼迫捐输来解决財政和建设问题,终究是治標不治本。绥德州真正要改变的,是这靠天吃饭的落后农业面貌。只有让土地產出更多,让百姓能吃饱饭,仓廩才能充实,自己的存在在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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