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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 雾中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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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粗布袖口勒得她胳膊发紧,连带着下坠的势头都硬生生顿住了。

陈默及时抓住了她。

他的掌心裹着层薄茧,硌得她皮肤微微发疼,却稳得像块石头。春燕仰头时,正撞见他紧绷的侧脸,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她的手背,凉得她心头一颤。“抓稳我!”陈默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点没藏住的慌,另一只手伸过来,托住她的腰,轻轻往上带了带。

两人借力稳住身形时,春燕的后背刚好撞进他怀里。鼻间瞬间飘进那股熟悉的皂角香,混着山间的潮气,让她耳尖“腾”地红了。陈默先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假装弯腰掸衣襟上的泥,指尖却悄悄蜷了蜷——刚才托着她腰的地方,还留着点软乎乎的触感。

“下次别这么冒失。”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溪水深,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春燕这才回过神,目光扫过溪涧——那本外商样册已经漂得只剩个小小的影子,顺着水流往深处去了,再也捞不回来了。她的眼圈忽然红了,声音发闷:“我的册子……”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几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吹走就算了,再急也捞不回来了。”顿了顿,他忽然勾了勾嘴角,语气里带了点调侃,“说好了出来散心,你倒好,帆布包拉链都没拉严,样册露着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满脑子都是绣活。”

春燕被戳中痛处,反而不委屈了。她瞪了陈默一眼,别开脸却没挪开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捏着兜里的青纹布角转圈圈:“你还好意思说我?”她的声音放轻,却带着点不服气的倔强,“你要是真能安心散心,李娟为啥不单独赶我出来,非要连你一起‘赶’?”

陈默的动作顿了顿。

“明明是你自己也钻在山形怎么画的死胡同里,才被李娟看出心思。”春燕接着说,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耳尖悄悄泛了红,心里忽然有点解气,“不然她能放心让咱俩出来?你跟我一样,都是没把心思放在散心上。”

陈默被拆穿,没反驳,只从帆布包里掏出块靛蓝色的粗布巾递过来:“擦擦手,刚抓着你时沾了泥。”布巾边缘缝着简单的锁边,角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默”字,是用拆旧袜子剩下的白棉线绣的。

稀奇,男人很少做这种绣活。

春燕接过来,低头擦手时默默想着,嘴角悄悄勾了勾。那点刚刚的暧昧尴尬,倒在这你来我往的互怼里,悄悄散了。

两人刚缓过劲,天上的乌云就压了下来。风裹着雨星子砸在脸上,凉丝丝的,远处的竹枝被吹得“哗啦”响,连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要下大雨了!”陈默扶着春燕的胳膊往山路深处走——她刚才滑了一下,脚踝还隐隐发疼,走得慢,他特意放慢了脚步。

两人没头没脑地走了好一会儿,雨点子砸得越来越密,打在竹叶上“沙沙”响。春燕正想个茂密点的树底下躲躲,陈默忽然指着前面:“那有个棚子!”

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半旧的石棚。棚顶铺着茅草,边角有些已经朽了,风一吹就往下掉草屑;棚身是村民用卵石垒的,缝隙里还塞着些干草,挡雨倒还算严实。棚里空荡荡的,只在墙角放着个豁口的搪瓷杯,杯底沾着点干了的茶渍,该是上山人临时歇脚留下的。

两人赶紧躲进去,刚歇定,外面的雨就“噼里啪啦”下大了。雨点砸在茅草顶上,像炒豆子似的,震得棚顶的草簌簌作响。

春燕靠在棚壁上,看着外面的雨景发呆。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观赏这江南雨景。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远处的山裹成了淡青色的影子,像蒙了层薄纱;竹枝在雨里晃着,叶尖的水珠滴下来,砸在地上的泥坑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她下意识摸出兜里的青纹布角,对着棚外的光看——布上的肌理在雨雾里忽明忽暗,竟像极了远山的轮廓。

心里忽然冒起个念头:要是绣“雾中山”时,也按这个“虚虚实实”的感觉来……可没了样册,她又没底气,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布角转圈圈,把布角捏得发皱。

“刚才在溪涧边,你指着水潭想说什么?”

陈默的声音突然响起,春燕愣了愣,转头看他——他正望着外面的雨中山影,眼神很平静,却带着点笃定,像是早就注意到了她当时的异样。

春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刚才看水潭里的倒影,云影晃着像没绣实的针脚,竹枝的影子发虚,倒像‘雾中山’的远山……”她把布角递到陈默面前,指着上面的纹路,“我刚才还想,要是按样册上的山形,把影子的虚劲加进去……可越想越乱,没了参考,总怕错,不知道该往哪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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