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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贰 开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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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把布坯放进锅里,布在汁里慢慢浸透,从浅白变成深褐,捞出来时,布面泛着层淡淡的光,像蒙了层薄油。“快挂去晒莨架!”春燕催促着,陈默抱着布坯往院子里跑,刚把布挂好,天上突然飘来一阵小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布面上,春燕慌得直跺脚:“快挪进里间!那有块旧油布!”

里间墙角果然堆着块半旧的油布,是罐头厂盖原料用的,春燕和陈默合力把油布展开,搭在临时的木架上,刚好能遮住布坯;李娟则赶紧把灶膛里的火压小,怕雨水飘进灶眼灭了火。直到雨停了,春燕才小心翼翼地把布重新挂回晒架,指尖反复摸过布纹,确认没沾杂质,才松了口气——晒莨架旁还摆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块干布,是她特意带来的,布坯上沾了泥点就能及时擦,比用水洗方便。

香云纱的制作时长繁琐且漫长。

半月后,第一批“过乌”的布坯终于完成。

陈默站在矮架旁,按照梁师傅配方纸上写的“压泥固色”把加了草木灰的河泥均匀地涂在布面上,河泥稠度刚好,顺着布纹涂得平平整整,涂完还用手掌轻轻压两下;

春燕守在旁边,等泥干了,又和陈默一起把布拿到压水井旁冲洗——井台旁摆着块搓衣板,是李娟从家里搬来的,布坯洗干净后能在上面轻轻拧水,既不会拧坏布纹,又能控干多余水分。

清水顺着布面往下淌,河泥被冲掉后,布面泛着淡淡的红油光,像块刚擦亮的琥珀,贴在脸上凉丝丝的,还带着陈皮的甜香。

“你们摸!”春燕举着布,声音里带着点激动的哽咽,“比咱们的艾染布还软和!”

陈默和李娟赶紧凑过来,指尖刚触到布面,就被那股温润的劲惊了——不是艾染布的软乎乎,是带着点韧性的柔,像浸过油的老棉布,却不沾手,贴在脸上凉丝丝的,陈皮的甜香混着薯莨的淡涩,顺着呼吸往肺里钻。

李娟翻来覆去地看,布角的纹路里还藏着点河泥的细痕,却半点不脏,反而像天然的印记。她忍不住把布凑到鼻尖闻:“这味真好闻,比咱们煮艾布时还香!”

春燕把布轻轻放在晒莨架的木杆上,风一吹,布面晃了晃,红油光在暮色里泛着淡亮,像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琥珀。“我还以为得煮两三次才能成,没想到咱们运气这么好”她蹲下来,指尖蹭过布边的针脚,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

陈默往仓库里走,从工具区的旧木箱里翻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叠得整齐的布坯——有浅灰的粗棉布、米白的细麻布,还有块泛着淡蓝的电力纺,都是他托王布行订的,布角都缝着小纸条,写着“试煮 2号”“试煮 3号”。

“之前怕你第一次试煮没信心,没敢说,”陈默把布坯放在春燕面前,“这些底布明天就能到齐,咱们明天试试粗棉布的,说不定比真丝棉更耐磨,适合做劳保鞋的鞋面;细麻布轻,能做夏天的单鞋;电力纺亮,绣上花能当礼鞋卖。”

春燕的眼睛瞬间亮了,指尖戳了戳粗棉布的布纹:“这布摸着手感实,煮出来肯定耐穿!上次张姐还说,想订双耐穿的布鞋,省得总补鞋底。”

“可不是嘛!”李娟凑过来,指着电力纺的布坯,“这料子亮,绣上你之前的‘雾中山’,肯定比外贸订单的样品还俏!下次让王叔来看看,保准他也得夸咱们手艺好!”

三人围着布坯蹲在院子里,暮色慢慢漫上来,压水井的青石板上落了层淡灰。

陈默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第二锅薯莨汁的香味又飘了出来,比第一锅更浓些。他看着春燕和李娟凑在一块数布坯,春燕的指尖还缠着布条,却灵活地翻着布角,李娟时不时拍下手,说“这个做虎头鞋肯定俏”,两人的声音混着锅里的“咕嘟”声,像支热闹的歌。

“明天我早点来,先把粗棉布泡上,”春燕忽然说,眼里闪着光,“咱们多试两锅,看看其他种类的布能不能做出更漂亮的料子出来。”

暮色里,第二锅薯莨汁的蒸汽顺着灶膛飘出来,裹着三人的笑声,飘得比第一锅更远。

春燕望着晒莨架上的香云纱,又看了看脚边的新布坯,一脸欣慰。

这仓库里,不只是煮布的锅、晒布的架,还有比这些更金贵的——是一起熬出来的手艺,是对明天的盼头,是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暖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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