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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们不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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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起床之时,木漪还奇怪喊她不醒,以为她病了,要伸手触探额头,她就忽然打开木漪的手,从床上起身,脸上已经洗过一遍,嗓音嘶哑,大声地质问木漪: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阿父病了?明明我阿兄还有陈....都有给你带过话,让你找机会告诉我。

那封信.......陈二郎君已经告诉我,根本不是他给你的!

我如此信任你,你却处处隐瞒欺骗!

先是一通说辞,让我自己甘愿被困在太春宫两耳不闻,两目不视.......又在陛下放我们返乡时将我押来椒房殿!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椒房殿,你明明知道我想回去!木芝,阿芝,我将你视为唯一挚友,你却将我当犯人,你是受了谁的令来管我?皇后吗?所以连我也是你的棋子吗!”

她说罢,许是不常有这种长篇大论的控诉,斥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脯,低低地咳嗽,两腮落泪,洗出一片急红。

木漪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最明显的,是她并无刘玉霖想象之中的愧疚、慌乱、心虚之情。

刘玉霖自觉看错了人,满身伤心,袖掩住唇,一手撑床沿,咳到一半就哭出了声。

“我是骗了你,但我并不是在害你。”

刘玉霖望着她微张的口舌,似乎要开始说话,便回斥一句:“阿父病重,你都忍心让我父女相隔,让我此生不孝......你还要跟我辩解什么?!我这次不会再信了......”

木漪随即失去了开口的欲望:

“我不辩解。”

刘玉霖红着眼掀被起身,披衣要走,被木漪挡住门口。

刘玉霖绞住手指,惨白着脸:“你让我走。”

木漪微微一笑,面露狐狸般的狡黠:“你这个样子出去,皇后会让人将你当疯子,锁起来。理由就说:你阿父病重,你急火攻心,以至神经错乱,需要静养。”

刘玉霖哭肿的眼睑下又滚出一行泪水,看她的神色满是震惊:“你要把我变成......第二个九夫人?”

木漪缓缓逼她后退。

一步一步,刘玉霖脚绊住地衣,往后倒去。

木漪顺势压住她的肩,让她跌回了榻上。

“陛下会让陈二郎君接我出宫的。”

“我知道。”她将答案都写在了脸上,一目了然,木漪不过是在思考接下来破局的法子,顺便安排了她:“你将衣物穿好,随我去见皇后,就算要走,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刘玉霖抿紧了唇,手抓皱了床单,扬起梨花带雨的脸,再次控诉:“木芝,我以为你有苦衷,我还一直在为你辩护。”

这一步棋走失败了,木漪面色有些灰,与此时的心情相互交映。

她从来不是一个性格彩亮的人,对刘玉霖淡淡道:“我没有苦衷,也没有让你为我辩护。”

刘玉霖听此一句,掩面哭得更凶,“对......对......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木漪不想多费口舌,将铺在熏炉上的外衣提起,丢在刘玉霖身边:“穿好衣裳洗漱,之后来正殿,我跟皇后在正殿等你,不要拖延。”

她不再温柔可亲了。

也不再对她扬起笑脸。

刘玉霖一脸错愕失望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一句,之后毫不留恋地往外离去,当真让她不解释,她就一句不解释的话也没有。

寝门关起。

微弱的抽噎声从门内钻过门缝传出。

木漪不喜眼泪这种会让人柔软伤悲的物质,只当没有听见,如常抬裙下石梯。

宋内司在楼梯底下,似是专门等待木漪出现,“娘娘不在正殿,在赏水芙蓉,喊你过去饮甜水,”瞧了瞧她身后,“刘女郎为何不出现,反将大门紧闭呢?”

“她不对劲,我正要与娘娘禀报。”

宋内司目光微动,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带她去芙蓉池。

她走至江磐身边,跪坐在池前竹席前,皇后斜身跪坐,右手靠着一凭几,转了脸过来,脸上是日渐消瘦,无法掩饰的疲倦和病色。

“年老色衰”并非一段岁月,而是一夜之间,一朝一夕所发生的,她隔空望了望木漪裙摆,弯唇:“真美。”

木漪这才低头自视——芙蓉池前种了一片红艳的密蒙花树,六月已过,密蒙花花期也尽,木漪走出树丛时,细长的密蒙花瓣有不少被裙摆拖连,此时横陈裙尾,像一道又一道皮肉里抽出的鞭痕,也像江河里显出的人性疮痍。

一片荷花花瓣被皇后拧下来,丢入芙水。

木漪倾身:“陈二郎君私自传信刘玉霖,告知她刘先生病重,我没能瞒住,她现在闹着要出宫,陛下那边.......”

江磐冷眼乜她:“我已经早一步知道了,还等你来说,早就晚了。”

说着,又蹂躏一片花瓣入水。

木漪垂首噤声。

她却不想让她能够借此避开此话题,接着就是一句:“你给我想个办法,怎么留住她,或者让她走了,也还能回来。那样,本宫就不罚你。”

“......”

木漪陷入沉默。

“你有脑子,来的路上应该就想到了,还不说?!”

被她威逼,木漪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娘娘将她纳为后妃吧。若身籍在宫中,她走到天涯海角都是宫里的人,不回来就是私逃,是可以抄家的大罪。”

江磐等到了她想听的话,毫不意外的,扬面递给她一杯热茶,“我们饮个早茶等等吧,”她脸上是说不出的快意与恨意,“吾一早已经拟了旨,后宫的册封令想必很快就到,届时,吾盖了章,你替吾去刘玉霖跟前颁旨。”

木漪从命。

宋内司在一旁听着,脸色变了又变。

在场之人只有皇后是笑的。她玩的累了,索性一下将花全碾碎扔了进去,木漪顺这举动,目光停向那些水面上的涟漪和残瓣。

残花飘泊,随波逐流,就算是想要沉入水中避开日光和鲤鱼戏弄,都因太过轻盈渺小而无法做到。

刘玉霖。

何尝不是这一朵,被人随手蹂躏的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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