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一个转机(2 / 2)
“我要去。”木漪站起身,“我正在等他们上门。”
如果那晚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尚可与谢春深虚与委蛇地周旋下去,等待一个突围的契机,重获自由。
但是现在,她已经将谢春深划去了对路,一个比仇敌更遥远的位置,多一步她也不想再和这个人同走了。她对春笙低语,“谢戎并非完人,计谋再高,城府再深,也会有失算和误判的时候,你的回归不就是一个例子?他想错了,若只有真情才能收买人心,那他必是首当其冲的孤家寡人。”
春笙一知半解,但坚定抬手行礼:“姑娘给我赎身,又放了我妹妹自由,又送她出嫁,让我们姐妹不必再死在武奴场上,我愿一直追随姑娘。”
木漪停在春笙身边,其实她对这世上的泥人儿从来都一样,可谢戎伤她,刘玉霖、春笙却护她......
从此以后,她应对女子多一分宽容,思及此她扶着春笙起身:“我要主动出击,这回再不是他要弃我,而是我要弃他。”
而萧瑜,便是转机。
出千秋堂,主仆二人见两名司隶拉着一辆马车,孔继维骑马等在一旁,见了她来便开始从头到脚以目光打量,又张口确认:“你便是莲花楼的主家?”
“孔大人贵人多忘事,此前您在我楼中饮酒,我可还送过您炙鹅心和六杯十里香。”
“看来真是本人。”他抬手指向马车:“与近日一桩朝廷要案相关,要请你去一趟司尉府问几句话,你的奴婢说你病重才愈,我刚刚又去牵了辆马车,女君可以乘车。”
态度倒还尊重。
一方面是她皇后义女的名声已打出去七分,另外三分,木漪猜是因萧瑜此人性情,出身贵族的世家子弟又身在朝廷高位,对人习惯以礼待之,他不会去亏待一个女人。
即便这个女人是他眼中的嫌疑犯。
木漪上了车。
一直藏在角落偷窥的宋寄,也同时注视孔继维带着木漪远去.......
司尉府与御史台靠的极近,与廷尉府三边鼎立,都建址在铜陀道,授衣将至,这两边的楸树叶片不过茂盛几月又趋凋零,更有残美的苦涩香气,到了府中,孔继维只引她前去东部咸池后的偏堂:“大人已在内等你。”
“是哪位大人?”
孔继维看她一眼,她生的实在美丽,近处看多了几眼,是个男人都难免要动恻隐之心,不自在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也不等她回答,再说,“大人行事向来肃正秉公,你也不必紧张,进去就知道了。”
此处是萧瑜在廷尉府的伏案之处,孔继维给他临时设的,木漪进去先闻了满鼻熏香,有麝香、鹿角,都是名贵的香料,比起陈擅的吃穿用度,萧瑜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瑜正在案前埋身书卷,见了她来,手中笔挫未顿,用笔头隔空一点别处,那里已提前支起一张小案:“我正在忙,那里有热茶和蜜饯,木姑娘稍坐一坐。”
之后,便继续行笔,面无表情。
木漪便依他所言,静坐等他,他余光观她此举,并未抬头便出声:“孔校尉告诉我,你住在城郊。”
“正是。”
“我已看过,你名下的产业不少,除了莲花楼,还参与过皇庙和将军府的木缮,匠人百十余,此外有茶肆、香铺,田产渔场,船货......衣食住行都有涉及,为何还住在一个过时又偏远的旧宅?”
盘问已经开始了。
他捡这种问题入手,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大人可知我从前经历?”
萧瑜停笔吹干纸墨,晾在一旁,手扶上案:“你难道是想远离是非?”
木漪没有回答。
他又自行接下,“你想远离是非,可以在出宫后直接离开洛阳,但你没有这么做,相反,你借此身份获利,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你想在洛阳扎根。”
木漪探得他话中的锋意,“是非并不会因为我的躲避而减少,我何必要躲呢?大人,我不比您天赋异禀,我白手的商业才初有成就,多得是要用钱的地方,这钱就得用在刀刃上,铜陀街左右二里的宅邸,都太贵了,我舍不得。”
萧瑜意指她留在洛阳的目的,却被她挡了回来。
初初交手,他能摸出这个女子的无畏和坦然,又看了一眼香柱,时间差不多了,“既然你不掩饰。那我问你,你认识谢戎吗?”
“他不是廷尉府的廷尉正么。”
萧瑜淡淡地一笑,撑膝起身俯视向她,“我指的是,你跟他的关系。”
木漪含笑,一双眼,水光潋滟,有些疑惑:“这位大人与您一样都未光顾过莲花楼,从前宫内也只远远碰面几回,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
萧瑜颔首。
下瞬喊了孔继维一声,“带人过来。”
木漪有些意外,不知他手里还有什么人。方也缓步起身,眉间浅皱,两个司隶便入了堂内来——正是跟着孔继维上过朝,在谢春深强闯醉觚里的两名当值校尉。
那一夜?
她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取而代之,深刻又新鲜的是谢春深发狂的那晚,醉觚里闭店前的很多细节她已经不记得,真有人知她底细吗?她后背有些发湿,自背后望向萧瑜,心下猜测萧瑜有几分把握。
萧瑜命人将门关上。
一阵风带起她身上墨蓝春潮的衣缎,衣袍翻飞,他沉声问司隶:“那晚在廷尉车上的女子,是不是她?”
那名司隶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犹豫着,望向木漪的脸。
其实,萧瑜并没有确切把握,他只是凭着一股直觉,对上了谢春深强闯和莲花楼遇难的时间,找来这个女人,尽可能地试一试。
他拧眉再问:“是不是她?”
那弯着腰的司隶唇开始蠕动,眼中微弱的光芒闪烁,“她......她......”
气氛紧张凝滞。
她在袖中的手狠力一抠,掐进掌心。
千钧一发之时。
孔继维突然敲门,在外道:“大人,黄蔡方才在牢中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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