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她就是他(2 / 2)
秦二看的干着急,呜呜地叫,却叫不醒她,之后蒙眼堵嘴,也被塞进了车里。
黄构有笙节,同样可不受宵禁限制,他将木漪带去了萧府,萧瑜关押处。
浓烈的汽油味钻着她的鼻,她在这股剧烈的气味下醒来,后颈像断了一般,良久,才能缓缓扭动。
一眼,撇见对面靠坐低着头的萧瑜,萧瑜身上有大片飞溅的血液,她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下瞬,他缓缓睁开眼。
“木姑娘,让你失望了。”
木漪未哭未笑,木木地问,“这血不是你的,是谁的。”
萧瑜神色跳动几分,“你的女婢。”
她的睫毛急颤,整个人缩了一下,而后又抽搐着松直。
“人死了吗。”
“还剩一口气。”萧瑜闭眼昂首,后脑挨着红角柱,“是我连累了你,不过,请你再等等。”
她调转过头,能听见他们在外各处续浇着桶里的煤油。
“萧瑜,外面不止宦官,还有诸多谢戎的暗卫,你还有人会来支援?”
他淡笑,颔颔首。
对话刚止,屋外便响起刀戈对阵的砍杀声。很快有人朝着此屋进来,木漪见纸门外阴影,来人戴帽,应是个宦官,便迅速起身挪步,朝萧瑜低头。
“拔我金簪。”
虽两人都被绑着,动作有些困难,但萧瑜还是通过调转角度拿到了手,簪是扁舟状,首处是绿石兽头。
木漪转身以背后的手接过,而后在他眼前一拔,那簪外金壳脱出,内中,俨然是一把匕刀。
萧瑜恍然。
她躲去门口,在那宦官推门之前已剌断了手上麻绳,在门后目露凶光,抿住唇,抬手作行刺状。
门方开,她一刀已经捅进脖子,血溅在她雪白美丽的脸上。
木漪在萧瑜面前毫不犹豫地杀了人,萧瑜叹口气,闭起眼,不再说什么。
在莲花楼,她问过萧瑜:你信我吗?
他说他选择相信,其实他是不信的,能和谢戎周旋至久,如何会是一个单纯被迫之人。
木漪带着半脸血,一气解开外衫,撸起袖子凝眉踏出了门,之后躲去屋角处,将腰间的信号弹取出。
一声弹射,信号弹炸在天空。
她看清了那些打杀的两伙人马,是孔继维手下的司隶。
木漪穿梭其中,躲避刀光剑影,打开了萧府大门。
“站住。”
她侧脸。
黄构执箭,对准了她的后脊,他在寒冷的光和雾蒙蒙的雪中,看清她此时的神情和脸上的血,意识到什么,“你捅了谁?”
木漪朝后退一步,冷笑:“一个与你相像的阉人。”
那是黄构的徒弟。
他彻底失声,喉头涌上腥甜一阵,之后崩紧弓弦朝着她的肩头射去一箭。
木漪扑下躲开,于此同时,她身后一暗影持剑朝他刺来,长弦崩断,在黄构脸上划出一道血线,逼得他退后了几步,脖颈上又是一刀,皮肉被翻,他痛叫一声。
之后被赶来的侍卫相救。
侍卫与这暗影击打一处。
木漪站起来,风雪托举她的裙裾,飘带欲飞,将她带向傲骨无人的高处。
她的身后,开始涌入越来越多的暗影。
黄构没有想到。
木漪向他宣战:“单单孔继维的司隶打不过,那加上我的人呢!”
说着。
外侍省的侍卫被暗卫以剑划脖,血溅出一道弧线,随侍卫一道跌落雪中。
黄构向远处退。
黑衣,蓝衣,和孔继维的红衣司隶三股人,在萧府一方天地中血肉搏斗,刀剑交织。
木漪没有浪费一刻时间,拖着湿透的脏履,提裙在雪地里狂奔,寻至秦二处将他解绑。
“跟我走。”
为了有更大胜算,她用烟花弹引来暗卫之后,全数投入厮杀,身边并未来得及跟有任何护力。
秦二不放心,边跟着,边护在她身后左右观察。
厮杀声已经渐弱,门口马上就要到了,木漪激动下拉了秦二一把。
也是这时,自秦二这个角度,能看见在高处探头,持箭重新拉弓的黄构。
来不及了。
箭自弦上弹出,直逼木漪脑门,他大喊一声“姑娘”,将木漪推了一把,自己胸口中了一箭,疼得他几乎晕了过去。
木漪急忙去搀他,“我走不动了……姑娘先逃吧,我缓口气,再来追。”
木漪将他拖出门,在角落蹲下来,撕了块步堵住他的伤口,“你给我起来,跟我一块走。”
秦二呵呵笑,龇牙咧嘴地摆了摆手,渐渐说不出话来。
木漪的眼睛发红。
她一垂头,琉璃一般清透的泪珠自眼睑滚了出来,滚烫地划过面部。
一个暗卫倒在门槛处,里头已经安静了下去。
她站起来。
看了一眼因剧痛昏迷的秦二,捏紧了手里璎珞兽头的特制短匕,转头重新回去。
走进了谢府。
里头的人两相相杀,战力相当,已经死的死,残的残,只剩她与黄构还勉强站在肉尸血泊里,能够在狂舞雪里清明对阵。
黄构的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他被木漪的暗卫砍伤了一条胳膊,左臂无力垂着,弓箭摔在地上。
他的声音无比沙哑低沉,“从一开始,你就在小看我。”
木漪忽然笑了一声。
语调在他听来,竟与谢春深有些相似。
“我真不舍得伤你啊……”他捡起起地上的一把剑,转了一转,握紧,“谢戎将你给我了,现在,你该任由我处置。”
木漪深深吸了口气。
在他要往前一步时,已经举起手中短匕,自己向他冲了过去。
雪花乱了。
谢春深府中的灯火也复明了。灯火里的陈擅喘着粗气,脖上横陈一柄出了鞘的剑。
至于鞘,在陈擅腰间系着,他哼了一声,“你功夫长进了不少,现在杀我,不合适吧。”
谢春深转了个剑柄,将剑回他剑鞘。
之后陈擅一条腿曲膝坐了起来。
也许这会木漪已经死了,他能挽救什么呢,连自己的命运都说不定,掌握不了,闭起眼:
“有时候一死了之,反而是幸是。”
但是那个姑娘,她一直想长命百岁啊…陈擅睁开眼,“你一定会后悔的,这世上你只会有一个心上人,死了就没了,再遇上,也不再是她。”
谢春深不说话,已经捡起了那些得之不易的证据。
陈擅不懂他究竟在宝贝什么,一堆纸而已,便也捡起一张来瞧,被他即刻抢了去。
但当他在灯下,终于看清那些字据时,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些异常,像堆积起来的石头被流水松动了,唇舌见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谢春深倏然站起,低声唤宋寄进来。
宋寄不解,“郎君?”
“你来对账。”
宋寄接过那几张字据,上面密密麻麻是些财数,陈擅这流一眼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宋寄是经手过的。
他很快发现。
这些账是错的,或者说,是伪造的详单。
谢春深蹲下身将撒出来的其他纸张也都过了一遍。
全是假的。
宋寄不可置信,“难道萧瑜使诓?”
可看他交出来时的神情,还有那奏疏的正式程度,不像是做戏。
如果不是……宋寄微张开唇,诧道:“木芝没有跟萧瑜合作,是她在诓他。”
谢春深猛走几步,雪兜头浇下,落进了他心里。
那里是一汪寂静之湖,雪一飘拂,有了圈圈的涟漪,粗粝划过,有些饱胀,又有些空虚。
诸多心绪浮上了心头,因果倒回,几乎以她的神情展现在他脑海里。
当萧瑜在莲花楼,说出她的名字,与他过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要萧瑜死了。
她从未想过要与他合作。
木漪倔强决绝的神情,放大在眼前,他睁开眼茫然去抓。
只有飞散冰冷的雪花。
“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背叛你?”
陈擅在他身后开口,“我早说过了,你们就是一丘之貉。”
她就是他。
是他远山里荒野里掩藏起的另一半,他记起,她那时高烧不退的时候,他就那般单衣薄履,冒着风雨,走了很远的路,背她去求医,用光了身上的钱。
那时他想的是,她不能死。
死了。
他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陈擅还想说什么,谢春深已经猛然撞着他的肩膀和脸进去,陈擅鼻子一疼,一摸,鼻下已经有血。
谢春深单手扯了屏风上大氅,唤宋寄,“现在跟我去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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