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为敌作媒(1 / 2)
“你是否考虑,与我成婚”这句话一出,木漪的耳朵里便起了高低错落的嗡声。
这何止是麻烦缠身?
简直是白日撞了鬼!
“你给我清醒一些吧,石子敬。”
木漪敛袖来了这么一句,也直接喊了他的小字,虽然面色平静淡然,但头上身上响动摇晃的佩饰却还是暴露了那么一点,她此时并不算平静的内心。
她自言:“我此生是不会成婚的。”
“为什么要这么决绝?”石璞笑笑,风扬起他的发梢,像一张蜘蛛编织的网,将她猎于其中。
“千年磐石可被风穿化,山川日月能被云海吞噬,没有什么是恒古不变的,包括你现在的想法,何不听我说完之后,再作决断?”
“听你的语气”木漪好整以暇起来,“你究竟是在谈婚事,还是谈生意?”
“婚事是男女天作之合,亦是合一桩生意。我不过选取了你更能接受的一种开始。”
他缓缓将目光上移,与她晶亮的眼眸直视,“木芝,我从紫菁庄园开始,便心悦你已久,我能给你真情,但若你更喜欢的是利益,那我也可以先给你后者。”
表明心意的话脱口而出,石璞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想借此拉近彼此的距离,却被她下意识退避,掌心只触碰过一片秋黄的罗衣。
石璞有些失望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手。
耳内嗡声渐弱,木漪在他近乎自我沉迷的神情中冷却,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石子敬,你是我的朋友,亦是我最为默契的友商。我们可以一起谋财图利,除此之外,恕我不便再与你有其他的关系。”
木漪还记得一些刘玉霖的嘱托,虽然情急,也客客气气,没有掰了脸面。
她并未被轻易打动,石璞自然也意料其中,“你不嫁我,也会嫁别人。”
木漪是真的有些不理解他了,“我嫁人与否你就这么关心?”
石璞将剩下的话脱出:
“一个独身的女人在洛阳若拥有巨财,就会被四面八方潜藏的饕餮垂涎,光这几个月,明里、暗中找你麻烦,给你使绊,横插一脚,搅乱你做生意的人,已经不止一个两个,而是成群。”
“我养有许多部曲。”
“但你没有实际兵权。”石璞立即点破这其中的不同,“若豪强要抱团欺你,买通官府给你下套,瓜分你财产,你背后没有一个像样的氏族和门阀庇佑,你根本就抗争不过,你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成就,都只能拱手让人,自认倒霉。”
木漪其实有一瞬想说:
我并非一人独斗,我还有谢春深,他聪明绝顶,我亦神机妙算,我们不会身陷囹圄。
但只是在心中过了一遍这句话,面上一时不作反驳。
石璞继续道:“我并非歧低姓,但若你加入我百年石家,你便是有了最稳固的一个庇佑,冠我石之姓,此后尽可放开手脚去做去判,何人不让你三分?若真有人敢冒犯你,我也会替你料理。”
他见她沉思,便上前去,这回总算掰过了她的肩头。
她没有推开,他的语气更郑重小心了些:
“你需要一个强族庇佑,我能给你庇佑,我需要一个妻子,你亦可施展拳脚成我内助。木石联合,草木明瑟。此后,前路皆是坦途。”
她突然有些想笑,打掉他在肩膀上的手,踱步至院角,弯腰折下一株野菊在手里把玩:
“你们男人,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将野花放在鼻尖轻嗅,“总说要给我什么,能给我什么,想要将我打动,实则是因我能力出众,优秀过人,你们觊觎我,却又成为不了我而已。”
石璞闻声,先是一愣,而后朗声笑了出来。
笑完垂眸说:“你这般,让人如何不去欢喜你?”在他眼中,她时而跳脱似兔,精明似狼,时而又狠毒如蛇,过去拉地上无聊的她起来,“我若不姓石,确实也配不上你。不过你现在嫁我,是稳赚不赔的选择,请你斟酌一下,考虑一下我吧。”
木漪下意识将他与谢春深作了对比。
都是利益联合,相比之下,石璞这个人要简单的多,至少没有什么能够隐瞒她的,他的发家之迹她亦亲历,在财能上,她与他可谓不分伯仲,最关键的,在她这里他才是低位,不会有上位者的威逼,亦不会有那种无法摆脱,令人窒息的胁迫。
“你说得对,我的确需要一个大姓庇佑。”木漪轻蔑地将那朵野花扔了,脚碾过它,上前去,脸与他的脸靠得很近,近至石璞能感受到她呼吸中温润的湿气,还有脸上胭脂所散发出的花露香气,耳根顿烧,要去抱住她。
她笑容一凝,热烈的眉目恍一眨眼,打破那冰面,溅起寒气逼人的涟漪。
“但我并不喜欢孩子。”
她笑叹一声,摇摇头,以手推开他,转身便唤宋寄进来。
“我们商量过了,觉得这几个都不太合适。”
宋寄五味杂陈:“敢问女郎是哪里不满意?”
“太大了,还是小宅子好,雇佣那么多奴仆,太费钱了。”又看向石璞,他正愣着,但耳边和脸上的红热已经随风被灭,木漪无谓一笑,“婚后能安置两人即可,孩子跑跳的地方,他不需要。”
这与石璞自己前后矛盾的说辞,宋寄也听的有些愣怔。
木漪都说他是谢春深的眼线,他也惶不多让,晚间便将此当成一件急事,往谢府里去跟谢春深禀报。
“——石璞忽然向木女郎求亲。”既是剑客,自然有在背后窥听以掌真的习性,因此他将在墙外听见的二人对话,都一一跟谢春深转述,及至最后,他这根情思上的榆木,却不懂木漪话里的意思,“属下不知,是石璞不需要大宅,还是女郎不想要大宅女郎这是同意了求亲,还是拒绝了求亲呢?”
他提完,谢春深有一会儿没说话。
此前他正对窗外月牙,在案上点一烛理南下公事,书房内,在博古架的旁边已经挂起一幅银甲盔衣,烛光一摇,上面的鳞片便在墙上反出光斑,似落入室内的星辰。
却让宋寄感受不到一丝温光。
因为谢春深的脸色平淡,但周遭的气息很冷,垂眸翻过一卷古简,那是旧朝兵法。
“她不是说了——小宅子好。”
“所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