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为敌作媒(2 / 2)
谢春深忍住了咬牙切齿,但忍不住阴阳怪气,冷冷一笑:“若石璞买了小宅,那就是允她不衍子嗣,他们之间的交易,即可达成。”他很想问一句,“你看清石璞的表情没有”,却碍于一贯的沉冷,忸怩着没问。
反倒是宋寄自己想起来,补充:“原来她是这个意思。那他应该是同意了”还未说出余言,脑门上已两道寒光射来,冰凉锐利,竹简上的竹片被指甲抠拨出刺耳的划声。
宋寄身上发毛,连忙噤声。
谢春深又将手劲刻意松开,竹简丢在席上。
“你继续把话说完。”
宋寄低声道是,“他临走前请我留意一些布局便于打扫的小宅,有靠铜陀街和文阳里的,便带他去看,还还另外交付了一笔定银。”
弯月钩沉,透过蝗竹,在谢春深的脸上被削成一段一段月光,阴冷靡戾的气息更甚,唇被他咬的泛出蓝青,他忍着心绪将古竹简捡了回来,攥在手里,将手藏入袖中:“我知道了,多谢你。”
宋寄想,他应该多少会做些什么。
如果木漪与石家成亲,成了一个有夫之妇,主心早晚也要跟着落去石家,再与他这么私下胡来,恐怕就不太合适了。想着叹了口气,行礼出去。
门一关。
啪嗒一声,藏在袖中的竹片被用力掰断,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他消气。
窗下小烛被风摇拽,晃得他眼疼,他怒而转身将竹简投砸烛灯,灯油流出,外罩的琉璃碎了满地,在月下波光粼粼,谢春深穿足走至窗下,看见那碎片上倒影出的,是一个完全失控的自己。
无论私心作祟还是嫉妒上了头,谢春深气得脸红胸闷,眼一闭,抬手掀翻了堆满竹简的案牍。
室内终于陷入了黑暗。
他这股顽劣不平的情绪总算有了些许安全的藏匿之地。
她怎么能?!
他都拒绝了尚公主,她又凭什么?!
那一夜,整个书房的器物和陈设都在他一声不吭的爆发里,被掀翻,被摔破,地面上满地狼藉,墙上都惨不忍睹。
南下征梁一事,不止木漪,朝廷也在紧锣密鼓地作准备。
继王四郎被杖毙之后,整个王家在洛阳就一直被内统军圈禁,家中奴仆也尽数换了内侍省的宦官,表面上确实是防守得水泄不通,但所谓影子众多,元靖要拿下梁王的谋划,不一定就飞不出洛阳。
虽然,南方送来的消息是梁王府引兵、叙行、早起晚歇都一切正常,看不出有预备反抗或起兵之兆,似乎是真不知自己即将身首异处,但仍不能排除其有演戏障目的可能,因此谢春深此行,也存着未知凶险。
开拔前日,元靖帝为谢春深一行人设下壮行酒宴,席中陈擅作为兵武之首,难免被元靖叫来露面,才走一步,身上便掉出一只竹蜻蜓来,上面还涂了十分鲜艳的红绿花漆。
陈擅行完礼,讪讪收回袖中,元靖帝见此侃笑:“藏什么,又去陪你家那个孩子胡闹了。”
为了陈澈的身后名,燕珺一入族谱,再瞒不过外人,他便干脆对外宣称燕珺是自己的儿子,就这么当了爹,正儿八经地养起了孩子,至于其母究竟是何人,陈擅不允许他们追究,他们也就当此子是陈擅与某个女姬一夜风流后,意外所有。
元靖帝由这个孩子想到陈擅的年纪,又想将身边及笄的公主下嫁给他,藉此稳固军权。
陈擅一个头两个大。
他心中有州姜是其一,不想牵涉朝政是其二,其三
元靖帝打断他的思索,“你啊你,陈家大郎走了这些年,你也混了这些日子,戎马倥偬,不知所畏!稀里糊涂地连孩子都有了,还不给朕收收心!朕嫁给你善阳公主,善阳温柔贤惠,又懂得国家礼教,屈尊制卑,从良认贤,将你的儿子视如亲出地教养,岂不宜哉?”
陈擅以小儿顽劣婉拒,元靖帝不悦,却也不能当庭发作,便说此事之后再谈。
席后,陈擅衔一根甜菜根,坐在殿后临河的石梯上吹风,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陈擅转头,像是见了鬼一样:“你是来找我的?”
一身官服的谢春深并不否认,开口便问:“你不想娶善阳公主?”
“当然不想。”
“我有个办法,你可愿一试。”
陈擅警惕之心骤起,从牙根里拔出甜菜,随手抛入河面:“夤夜入人家,非奸即盗。”
这是在说,谢春深主动帮忙,没安好心。
谢春深神情淡淡地挑眉:“不愿意就算了。”
他转身要走,一只胳膊已经率先拦在他胸前:“且慢你先,说给我听听。”
谢春深也轻轻一笑。
“只需一步,”他口中简单,但眉目若画的精致里,暗含层层算计,“让善阳公主喜欢上别人。”
“胡言,”陈擅瞠目低斥,“你要小公主走成阳的老路?”
“怎会?”谢春深眺望远方,紫菁山庄方向,“给公主寻一个,皇帝求之不得又好掌控的富贵驸马,不就可以了?比如,石家。”
陈擅愣了一下,醉意随着情绪涌上来,脑子却在混沌中突然清醒几分,他并不傻,恍然后含怒:“我说今日是为何,陛下频频捉难于我,难不成就是你给陛下献计要将善阳公主嫁我?!”
他还是没有否认。
陈擅一气之下,拳头就要朝着他的脸上挥过去,被来送醒酒汤的毕覆阻止,这才没能真正动手,之后他从谢春深的嘴里问出了石璞这个人,还有十二月的绿琴集。
这个集会陈擅知道,他原本也是要去的。
现在,谢春深让他邀约公主同去,元靖帝以为他要与善阳培养感情,自然会同意公主出宫。
陈擅已然语塞,不客气地搡他两把:“你折腾这么大一圈,设了个闭环又自圆其环,将石璞与公主套在环内,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啊?!”
“将军慎言!”谢春深呵声,眼神幽凉,“石家郎君想成婚,在各处招亲,他才大挣一笔,是新晋贵胄,又有心入仕,与善阳公主正合,我不过替他作个,他想要的上品婚媒而已。”
陈擅退后几步,堪堪靠在栏杆上。
一扭头一动神,反应过来:“恐怕不是他在各处招亲吧?这个人,是不是惦记你藏起来的那块宝贝灵芝了?”见他黑了脸,腮边隐隐凹陷,知道自己说中了,笑叹,“还挺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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