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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胭脂泪还断罗浮梦,明月心方入尘寰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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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宁见她一贯清冷的面容上有些许伤惘,却不知她是为何动容,遂含了笑拉着她坐下,笑语盈盈道:“早起出门时见起了风,我还记着多披了件衫子,却不知原来是将方姐姐大驾给吹来了。”

说罢,篱落便捧了茶食上来,是新制的茉莉龙团茶和玫瑰乳酥。茶香的清冽与糕食的甜腻合于一处,正是清甜解腻不过。

瑾修仪柳眉轻扬:“玫瑰乳酥虽不难得,但我倒瞧着,你这儿的点心与旁处不同呢。”

篱落笑道:“娘娘慧眼鉴物,这盘中的玫瑰乳酥的确是不同,与寻常相比不知费了多少的工夫。”她逐一细细道来,“这乳酥是取了回疆羊奶的上层乳脂置于银锅中以文火煮之经时,俟其缩为三分去一,再加上宫里酿了七日的酒酿,静置半个时辰凝酪,后滤去表层浮清;再用妙峰山立夏后十五日的重瓣玫瑰捣成酱汁,加上新制的桂花蜜拌匀,与酪体按一配三份合而调之;最后装入描金瓷碗,撒上红松子仁儿于阴凉处静置一柱香时,方可成了。”

瑾修仪浅浅一笑:“也亏得你们能想出这样的心思。口味刁些是好事,总比那些吐得丢魂似的没了胃口要强。这一年来宫里没有孩子生下,如今你腹中有了皇嗣,正是有福气的,自然万事精细也不为过。”

宋湘宁一双潋滟的秋眸俏媚弯起,莞尔道:“姐姐可是从不夸人的,今儿既如此赏面,那我可要觍脸再饶姐姐一桩事了。”

瑾修仪心底淡淡的忧思被她这副娇憨模样弄得尽忘了去,冷月般的唇际怡然勾起一抹弧度,伸手戳了戳她:“你还有什么是不尽心的,我倒不知这副清白架子能让你刮出什么油水来。”

宋湘宁咯咯一笑,握住她的手,慧黠道:“姐姐既说了我这孩子是有福气的,不若来日等他生下了,也多疼着他点,再添一手福气。”

瑾修仪听她话中有意,思量后心里忽而一怔,细问道:“此话怎讲?”

宋湘宁笑容依旧,将她的手轻轻按在腹上,似是早便想好了:“章献高皇后曾有言,凡宫里子嗣,须得贵人以上妃嫔才可抚养。历代宫里皆行高皇后令,从未相违。我如今宝仪之位,便是日后生了皇子,也不过封贵人罢了,却是抚养不了亲子。姐姐若不嫌弃,我倒想把孩子予姐姐抚育,也能让杏华阁多添些笑言欢语。”

瑾修仪察到她笑靥掩饰下淡淡的落寞,遂宽慰她:“你尚且孕时,最忌伤神。这些原也是来日的话,如今想来却也是早了。虽说是老祖宗定下的条例,终究如何还是要看皇上与太皇太后的意思。且不说皇上十分宠你,便是太皇太后也是尤为的看重,皇上更曾言你腹中之子为贵子。如此种种,若将来真要让你们母子生离,皇上定也是不忍的。”

宋湘宁语声轻叹:“姐姐也说着了。太皇太后亲派了姑姑来为我安胎,无论是她做太后时,还是太皇太后,如此恩赐,可都是独一份呢。我这心里,总是惴惴着。”

瑾修仪闻言一笑,轻拍了她的手背一下,嗔道:“我看你是爱子心切,越发做些没根据的胡思乱想了。太皇太后是年逾古稀的人了,还能有多少的精力?她若真有这心思,选秀时怎么不让崔家女进来?总比你这隔了亲缘的好。如今宫里由大皇子开了例在坤宁宫养着,二皇子也托了福,带你腹中孩儿上下,必也不会单单送去弘章殿抚养。你呀,只安心便好。”

宋湘宁微赧:“姐姐说的是,竟是我情急了。”

“人生在世,皆有牵挂之物。若全然无所介怀,则红尘世间于其何尝不是如同虚设了?能将克己复礼朝夕践行的人,也唯有圣贤而已,也并非我等凡人所能企及之境。你向来能敛住心神,行事分寸无隙可指。而今因慈母心肠而一念不安,也实在是人之常情罢了。其实敛心难,守心却更难。谁又能保证时过境迁后不会物是人非。眼下也不过是凭着那一丝慰藉孤苦挣命罢了。”瑾修仪垂眸幽幽道。

未及宋湘宁作语,小禄子进来道:“宝仪,孟太医来请脉了。”

掌中握住的纤指微微一动,宋湘宁的手上微微紧了力道,以示安抚,而后对小禄子道:“我知道了。你先请孟大人在廊下略坐,便说我小憩方起,正在梳妆,即刻便请他过来。”

她看了一眼在屋里伺候的兰若和篱落,略行沉吟后道:“篱落,你也下去吧。”

两人应下出去。瑾修仪忙起了身,脸上微显慌色。瞟到里间内室立着的竹藤座屏,便道:“我且到屏风后避一避,你可千万别说我来了。”

宋湘宁却轻轻拉住她,柔声道:“姐姐,若真想放下,应是面见时心无波澜,而不是闻声后避如瘟神。”

瑾修仪深深看着她,见其容色和婉不变,一瞬和泻了气似的,低头垂泪:“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我自幼父亲不慈,继母薄待,他是我年少时唯一欢愉的思忆。我情愿那是一场梦,我也要永远身在其中,不要醒来。”

宋湘宁的声音极轻,如古寺的磬音渺渺传来:“姐姐,你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如何便能断定他于你是此生唯一美好呢?姐姐重情重义,我不能置喙。可如今既已身在此处,前尘旧梦,该放下了。姐姐沉沦于罗浮梦中固然自得,可这安好存得住一时却存不住一世。姐姐若自己不愿醒来,待来日被旁人撕碎了梦境,才是如坠深渊寸步难行。姐姐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他想想吧,既不能成眷属,也莫要熬成怨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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