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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薇衔草初探局中局,地藏经终定计外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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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竹霜已带着伺候的宫人退了下去,眼下室中只有太皇太后与意贵妃两人。

意贵妃施然离开了座椅,跪在太皇太后身前,叩了一首。许是因为动作太过急促,或是她的肩膀抖动得太过厉害,一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从她发间滑落,敲击在地砖上,发出一声近似于尖锐的音色。

意贵妃凝滞了一刻,又兀自镇定下来。秾丽的面容因褪去了血色而显出几分易碎的苍白。

“太皇太后明鉴!玥宝仪年轻貌美,又在圣眷正浓时怀了龙裔,臣妾与皇后淑妃周旋尚且无暇,那时见玥宝仪风头愈盛,臣妾心中忌惮,的确动了心思。可臣妾虽愚钝,却也知皇嗣事关重大,太皇太后又多番提点臣妾,臣妾仰仗太皇太后恩德才得以安于后宫,又岂敢违了太皇太后心意。臣妾存了心思将玥宝仪的孩子抱到唐福宫抚养,遂吩咐了人明里暗里给玥宝仪多番进补。不料却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害了玥宝仪的孩子还要嫁祸于臣妾!”

意贵妃字字泣血,又俯首叩了一拜:“臣妾避于太皇太后羽翼下苟活,绝不敢欺瞒太皇太后,还望您明察!”

不及太皇太后有何响应,她又低低啜泣了两声,面上一片诚心:“臣妾着了旁人的道是臣妾自己的孽缘,只怕若是如今有人借机生事,连累了太皇太后清誉,臣妾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太皇太后的面上依旧不辨喜怒,只是手中那串温润的檀木珠子,被轻轻搁在了榻几上,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轻响。

声音虽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意贵妃紧绷的心弦上狠狠击了一番。饶是如此,她的心神却并没有纷乱,但面上却显露出惊慌的神色。

太皇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若观火般洞察。她嗤笑,语中尽是讥讽:“不愧是哀家选的人,若论胆识厉色,谋略手段,可比坤宁宫那位强上一倍。”

她的目光倏然冷下:“你虽出身西梁,却通晓汉书。哀家便问你一句,可读过《史记》?”

意贵妃心如明镜,缓声应下:“臣妾不才,曾略读一二。”

太皇太后面上起了丝笑意,神色却愈发冷冽:“《项羽本纪》中有一段话,汉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太半,而诸侯皆附之。楚兵罢食尽,此天亡楚之时也,不如因其机而遂取之。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你冰雪聪明,应当明白是何意。”

意贵妃敛了惊怯之态,正色道:“养虎虽有为患之忧,但若恩威并施,执其要害,便可使猛兽大为己之用,更比利剑趁手。况且,”她收于袖中的手暗自紧了紧,咬牙道:“猛虎作恶多端,一旦曝于化日之下,人人得而诛之,不足为患。”

她匍匐在地:“臣妾能有今日之福分,全凭太皇太后所予。臣妾甘愿为太皇太后鞍前马后,分忧来日。”

太皇太后面色渐暖,语中含了丝笑意,却并未让座下人起身:“哀家老了,也没什么所求的,左右不过图个后宫清净,多些皇子皇孙为皇家开枝散叶,让哀家享一享天伦之乐。皇帝年轻,子嗣尚且不丰,除了早夭的乐康公主,便属大皇子为长。这孩子早些年身子不好,如今瞧着倒也气色甚好。天资也是聪颖,哀家听闻,颇有些宸安皇后年轻时的风范。”

末句的语气微微重了些,她似不觉,很快又道:“说来储英殿也该动工了,便不在此时,也不过今明两年了。你拖得住一时,却拖不住一世。只要嫡长子尚在,无论如何,都会稳坐东宫之位。”

意贵妃眼底一片清明:“太皇太后仁善,有心为皇家开枝散叶,却不乏那私心重的,只顾着自身繁茂,扎实根基,却碍了旁人。殊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想百花齐放,须将那碍眼的齐根斩断。太皇太后心善不忍,臣妾却甘做利剪,斩了六宫乃至前朝的祸害。”

太皇太后眉眼柔和了起来,温声道:“你是个有孝心的,也不枉哀家往日疼你。起来说话罢,当心茶要冷了。”

意贵妃心底略略松了口气,面上温顺地谢了恩,才缓缓起了身。跪了这些时候,虽有冬天穿的厚裳,却不免吃痛。若是夏天的轻纱薄裙,怕是已经瘀血了。

慈宁宫地龙烧得旺盛,屋内暖意融融。虽是大寒的天气,茶水搁置至今,却仍冒着热气。太皇太后悠悠品了一茗,闲闲道:“既做了,便要做得利索些。若是叫有心人留了目,哀家可不会多事。”

“太皇太后放心,臣妾定不会负您所托。”意贵妃恳切,“即便日后为人察觉,臣妾也不会让您为难。都是人母,臣妾不为自己想,却也要为惠安多作打算。”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茶杯中冒出的袅袅轻烟更衬得她面相慈祥:“你做好你的,那起子兴风作浪的人自然也不能让你分了神。哀家知你的心结,那太医虽得皇帝看重,到底是知晓了宫闱之事。慈宁宫近来有些病气,哀家便差他来瞧瞧,待择日处置不迟。”

意贵妃恭谨:“臣妾多谢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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