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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一朝善圆半生谨饬,多时恶殃积年孽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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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洒在偌大的宫墙上,留下一道斑驳的残影。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悄然停在了显明门处,未及守卫做拦,一名衣着不凡的姑姑便向门前侍卫现出了令牌。侍卫见状不敢做拦,忙恭敬着放了行。

“太皇太后已遣人回了皇上,念太医多年谨侍宫闱,今年事已高,特赐金珠玉帛,荣归故里。”

齐太医深深做了一揖。今日这份恩典,不过是一道华丽而决绝的逐客令,是那位主宰后宫的深宫之主念在他几十年谨小慎微侍奉汤药的一点仁慈。他面上不敢有分毫怠慢,恭敬道:“臣叩谢太皇太后、皇上天恩!”

竹霜亲自将他扶起,缓声道:“齐大人,出了这门,只需记天恩浩荡,莫再问前程旧事。皇家,可不喜事非之人。”

齐太医颤声道:“秦姑姑说的是,臣今日还乡,只求享故园安乐,不敢扰皇家清净。”

竹霜微微颔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天色不早,大人请上路吧。”

齐太医对着宫门拜了最后一拜,在轿夫的搀扶下,缓缓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宫门内那片沉滞的夕阳,也隔绝了他半生谨小慎微、步步惊心的御医生涯。

车轮滚动起来,碾压着宫门外御街平整的石板,发出单调而清晰的辘辘声,由远及近,渐渐没入宫墙外愈发深沉的暮霭之中。

竹霜静静站着,目送着那辆青帷小车驶入长街的尽头,车辙声融入市井的街口,直至再也察不到一丝的踪迹,她才极轻微地吐出一口气,转过了身去。朱红的宫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拢,掩住了紫禁城的繁华。竹霜没有丝毫停留,步履端肃而沉稳。如血的残阳慢慢隐去,宫灯次第亮起,在她身后摇曳出一片长长的影子。

崇政殿西侧暖阁内,通明的烛火照着紫檀木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公西韫正批阅一份岭南官吏大肆贪污的奏章,他眉头紧锁,朱笔悬在半空,墨迹已然干涸。

“皇上,慈宁宫的秦姑姑来了。”李常德的通传打断了公西韫的思绪,他放下朱笔,道:“请她进来。”

竹霜恭敬地行了一礼,含笑道:“太皇太后体谅皇上勤于庶政,宵旰忧劳,命膳房做了羊肉羹给皇上送来。国事虽重,却也不及龙体要紧,还望皇上多加保重。”

“有劳皇祖母与姑姑挂怀。近日政务繁多,朕已多日未踏足后宫。这两日朕得空会去慈宁宫请安,以尽孝道,免皇祖母牵挂。”公西韫沉声。

“太皇太后知皇上为政辛苦,心系百姓苍生。后宫之事有皇后与贵妃娘娘主持,为皇上分忧些许,也让太皇太后得少许宽慰。只是大皇子贵体多困,皇后娘娘难免多费些心思,便辛苦了贵妃娘娘。前些日太皇太后凤体有恙,也是贵妃娘娘衣不解带昼夜侍疾,娘娘孝心诚鉴,太皇太后多有赞誉。”

公西韫眉峰锁起,眼中有担忧之色:“皇祖母身体有恙,怎么没人来通传朕?”

竹霜道:“太医诊断说是伤寒复起,造成脾胃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只悉心照料便可。大皇太后念皇上多日辛劳,令宫里人不许通传,奴婢们才未敢妄言。皇上放心,太皇太后如今已大好了,所以奴婢才赶来对您说一声,免得您知道了心中不安。为太皇太后诊疾的齐太医,昨日婉谢了太皇太后的赏赐,只道年齿渐长,无心恋栈金玉,唯求解绶归田,承儿孙绕膝之乐。太皇太后允了齐大人,宫禁前已派人送出了宫。昨日皇上同几位大人在御书房商议国事,奴婢不敢贸然作扰,因而今日才得回禀御前。”

“此番小事,皇祖母做主便是。”公西韫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处理冗杂事务后的淡淡倦意。“皇祖母慈悲体恤,有劳姑姑了。”

公西韫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间地扫过竹霜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一如既往地稳定。然而,案头那份未批的奏章再次攫住了他的心神。江山社稷远大于宫闱之事,况且,他也不愿再逆悖老人家之意。

“姑姑请回罢。”公西韫的声音恢复了适才的平淡,目光已重新落回奏章上,朱笔稳稳地点了下去。

李常德见竹霜从殿中出来,俯身含笑道:“姑姑慢走。”

竹霜微微点了点头,未作停留,很快走远去了。

李常德方才低头间轻往上瞟了瞟,秦姑姑的脸色同方才来时并无什么不同,板正得叫人一丝方寸也看不出。

他抖了抖拂尘,状作无异,却听得殿中唤道:“李常德。”

李常德才踏进殿门,便听到帝王重重扔下卷轴的声音,他慌忙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话才说完,他又急慌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您可千万要顾及着自个儿的身子,再有天大的事儿也万不能闪失了龙体啊。”

公西韫没好气瞪他一眼,从桌上抄起圣旨向他砸去,歪了李常德的帽子。李常德不敢伸手扶,忙伏身在地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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