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鸳鸯剑情起心意冷,昭君劫怨生柔肠动(1 / 2)
意贵妃慢慢从座上走下,来到妆镜前拿起一支金筐宝钿蝴蝶钗簪在云鬓上,欣赏着镜中女子夺目的艳姿,不紧不慢道:“阴骘?那不过是懦弱无能者聊以自慰的笑话。本宫不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只信权重望崇胜者为王。昔日武皇与王皇后萧淑妃不睦,上位后将其做为人彘,不可谓不阴狠毒辣。若是真有因果轮回,上天应早早地收了她去,怎么还任她君临天下尽享荣华呢?”
她看着镜里芳姿秾丽近似于妖冶的面容,殷唇高高扬起:“若说宫里的那位老祖宗手下的恶事也不少,本宫不信一个历经三朝稳居高位的人能是个贤良淑德的善类。如此看来,她的报应倒是坐拥无尽权势,容受千秋颂祺了。”
意贵妃拣起妆奁中的一个翡翠竹节三色手链,想起对此物爱不释手的人,悠悠道:“宫里的日子且长着,往后还有的是斗时。本宫的命不好,但本宫不信命,偏要将这运盘拧了过,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本宫就不会认。”
云夏被她的话挑得亦是志气高扬:“娘娘说的正是。您过去常言‘人皆可以为尧舜’。绍京贵女又如何,王室嫡女又如何,再如何自命清高,如今也还是与娘娘平起平坐甚至低次一等。娘娘虽无母族在朝中为力,却有公孙大人事事帮衬。”她忽而眼睛一亮,兴起道,“奴婢倒忘了,今日不只内承运库送了东西来,汪弘振前儿与公孙大人会面时也给娘娘捎了一宝物,奴婢这就去拿了来。”
不多时,汪弘振便躬身趋步进了宫中。手里的四锦条盒被他捧得格外稳当,盒身上裹着的藤黄色云纹绫缎随着他的步履在日照下焕出点点流光。边角系着的天青色绦带虽已陈旧,斑驳的痕迹却牵动了室中人的情肠。
“奴才给娘娘请安。”汪弘振屈膝跪地,将锦盒举过头顶,“此物是由公孙大人托奴才呈给娘娘。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当日回来便回了云夏姑娘,只等娘娘吩咐。”
云夏从他手中接过锦盒,呈到了意贵妃面前的案几上。
意贵妃盯着那绦带看了片刻,才抬手示意她解开。
绦带是活结,轻轻一拽便松已松开。云夏掀起盒盖,只见一把金柄铁剑赫然躺在其中。剑鞘是鲛绡染的黛色,上面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绣成螭虎纹样,顺着鞘身蜿蜒;剑柄缠着绛色丝绦,丝绦末端坠了个旧剑穗,穗子为浅碧色,边缘已磨得泛白,显然是用了多年的旧物。其上的龙夔珠宝却还晶莹栩栩,很是神气。
意贵妃伸出手,想抚那剑脊,徘徊半日,玉指却终究未落下,似那宝物有千珍万重。她看向剑格,只见其上刻着一个“鸯”字。她不敢再看,忙别过脸,眼里早已是婆娑的泪意。
意贵妃兀自笑了笑,绵柔的笑意里却带了不少心酸:“当年在王宫的行苑,子仲从家里带出了两把合体剑。雄剑为鸳,雌剑为鸯。他要教我剑术,我不学。他说,臣不能一直护在公主身旁,公主总要有些自卫之术在身,才能在不得已之时护住自己。
“我是宫女一朝君幸生下的孩子,他的母亲是伯昌侯在外一夜风流的歌女,那段为家族所不容的日子,我们彼此相依,携手共进。只因我是初秋所生,父王信取名为‘秋序’;他知我难过,送我‘宜珍’为字,直言我应被人珍如拱璧,爱若明珠。他还说,等他随父出征立功回朝,便向父王求娶我。可谁知,”
两行清泪自她的目中缓缓流下,声中含了一丝哽咽:“西梁一朝战败,割地求和,又要送王室公主到靖朝以表诚意。父王与伯昌侯的矜功自伐竟成了我们一世生离的鸿沟。终究是天意弄人,”
“娘娘……”云夏轻轻唤她,目光微不可察地往汪弘振瞟去。
意贵妃倏尔回神,尚未干涸的眼中已然一片清明。她用帕子轻轻拭了拭脸上泪痕,垂眸掩去眼底的湿意。再抬眼时,目中的动容已被冷意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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