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拉锯托尔托萨(2 / 2)
这已经是赛琳娜与李锦云第三次从雷蒙德的势力手中夺回这片土地。卡莫村与其周边的二十余个村落,像是棋盘上的格子,多次被反复易手,每一次易主都伴随着血与火的洗礼。昔日的农田化作焦土,橄榄树一再被砍伐点燃,残垣断壁在风中摇晃,如同一首无声的挽歌。
赛琳娜稳坐马背,注视着村庄里竖起的日耳曼式的托尔托萨伯国的旗帜,她的目光冷冽而坚毅。李锦云则立于高坡,静静俯瞰战场,长衣随风飘动。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使这场胜利不仅是一次短暂的战果,更像是向雷蒙德的野心投下的一枚重锤。在烈火与尘烟之中,村民们或战战兢兢地躲在破败的屋舍里,或提着农具试探性地走向骑士们。有人小声祈祷,仿佛不敢相信这场反复的血腥争夺又一次迎来了自家的军队。
李锦云站在阿里维德庄园的废墟前,目光沉重如铁。她的军队并非如日耳曼骑士般整齐划一,而是由本地的黎凡特人拼凑而成:李耀松率领的鹈鹕营,以流亡的沙陀人为骨干,身旁是手持镰刀改装长矛的黎凡特农夫、肩挎旧弓的叙利亚射手,以及少数身披鳞甲的亚美尼亚雇佣兵。他们的阵列显得松散,却透出一种土生土长的韧性与狡黠,仿佛荒地里也能顽强扎根的荆棘。
阿里维德庄园的围墙已经塌裂,石块散落在泥泞与灰烬之间。曾经繁盛的葡萄园,如今只剩焦黑的藤蔓,像一双双扭曲的鬼手伸向天际。房屋的屋顶在烈火中塌陷,焦木横梁断裂成漆黑的残桩;烟囱里还袅袅吐着余烟,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的木屑味与腐败粮食的恶臭。几只乌鸦停在残垣之上,发出刺耳的哀鸣。
李锦云的心如刀割,她缓缓蹲下,从瓦砾堆里捡起一枚碎裂的陶罐。粗糙的胎土与断口上的烟熏痕迹,让她一眼认出那是儿时母亲常用的家什。如今,它只剩残片。她的眼眶顿时湿润,记忆的洪流猛然涌上心头:丰收的季节里,葡萄架下挂满沉甸甸的果实,孩子们在橄榄树下追逐,老人们围着篝火讲述古老的故事。笑声与歌声仿佛尚在耳畔,却被眼前的焦土残烟无情撕碎。
李锦云哽咽着,低声喃喃:“这些法兰克人……他们把我们的家园,变成了地狱。我们必须重建,可这无尽的轮回,究竟何时才会结束?”李锦云的手指死死攥紧陶片,拳头泛白,指节犹如即将碎裂的石块。
身后,李耀松低声开口,话语沉重如铅:“大人,或许,我们该保存实力,等主上归来,再谋下一步。数次拉锯下来,这片土地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再流血,恐怕也只是徒然。”
四周的士兵们静静望着他们的领袖,眼中映出火光与阴影交错的复杂光芒。有人垂下头,低声诵念祷文;有人倚着长矛,缓慢擦拭沾满血迹的刀锋;还有人抬头凝望远处的天空,仿佛在等待即将降临的反扑。在庄园的废墟间,寂静压抑到近乎令人窒息,唯有破败风声吹过焦黑的葡萄架,如同哀伤的弦音,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与不屈。
赛琳娜的目光与李锦云不同,她更多地落在防御上。赛琳娜策马巡行在卡莫村的边缘,冷静地鼓舞着战士们修筑壕沟与木栅。
远处,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如同军号般在废墟间炸响:“加固东侧!弓箭手列阵,西边的林地可能潜伏着雷蒙德的斥候!”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沉重的铲锹与木桩在暮色中交错起落,敲击声与低吼声汇成一股坚硬的节奏,仿佛要在焦土之上强行刻下新的生命线。
“再快些!没人知道那些十字军何时会杀过来!”赛琳娜策马而立,目光冷冽。她深知这片土地的价值:阿里维德庄园是卡莫男爵领的心脏,扼守此地,就能握住托尔托萨通往的黎波里的咽喉。然而,胜利在这里始终脆弱。雷蒙德的野心如阴影般紧随,下一次反扑也许在明日,也许就在今夜。
夕阳西沉,将赛琳娜的身影拉得漫长。赛琳娜转头望向李锦云,声音平静却坚定:“为往昔流泪无益,祖尔菲亚。你看,那边是艾赛德的旧屋,如今只剩半堵残墙。这里是你们的家,同样也是我丈夫的家,我与儿子的家。我们必须让它重生,而第一步——就是守住它。”
李锦云凝视着那半堵残破的墙壁,眼中仍有泪光,却已不再颤抖。她缓缓拾起武器,目光与赛琳娜交汇。两人并肩立于庄园的最高处,夕阳最后的余晖为她们镀上一层血与金的光彩。李锦云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湿痕,低声而坚定地说道:“你说得对,先守住它。只愿朗希尔德和她的队伍能早日赶来支援。”
赛琳娜尚未开口回应,莎伦却已自废墟深处走来,她神情镇定,声音却冷冽得像铁一般:“眼下,我们还得依靠自己!再说,小基捷日相隔几千里,他们真的还会为我们回来吗?”此刻,莎伦已经带着李漓的女眷们和沙陀妇女们走入焦土。她们没有铠甲,也没有长剑,只有裹布、草药和随身的针线。她们穿行在残垣之间,为伤员包扎、为溃兵止血,仿佛在血火的余烬中,用脆弱的双手织补一张新的生命之网。
废墟间,呻吟声此起彼伏。莎伦跪在一名被箭射中的年轻人身旁,她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仍用碎布死死压住伤口,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袖。玛尔塔则一边安抚受惊的孩童,一边指挥妇女们取来清水,反复冲洗溃烂的伤口,她的声音坚定,宛若在混乱里撑起一块安定的庇护所。梅琳达背着药篓,在烧毁的葡萄园里翻找尚能使用的草药,她的衣裙早已被烟灰染成灰黑,却仍不时低声向身边的妇女讲述药草的用途,仿佛要把希望的种子撒播下去。萨赫拉则以她惯有的沉稳,用针线为伤员缝合裂开的伤口,她的额头布满汗珠,却神情专注,如同在与死神角力。沙陀妇女们也纷纷加入,撕下裙摆为士兵包扎、为伤口撒盐止血、或搀扶着濒临昏厥的战士。哭声、祈祷声、低低的安慰交织在一起,与远处战马的嘶鸣和木桩的敲击声混合,构成一首荒凉却顽强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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