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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青羊山,松树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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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五点半,

天色尚未破晓,保定军区招待所内已是人影绰绰。

刘家众人早早醒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庄重而肃穆的神情,今日,他们将完成一场跨越半个世纪的祭奠。

刘树德几乎一夜未眠。

凌晨四点,他就已经穿戴整齐,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出神。

手中紧握着一块已经泛黄的旧怀表,表壳上的镀银早已磨损,露出底下黄铜的底色。这是母亲当年用积攒了许久的鸡蛋钱给他买的,也是他当年从家里带走的唯一东西。

指腹轻轻摩挲着表盖上模糊的刻痕,刘树德的内心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波澜。

五十年的光阴,仿佛都凝结在这方寸之间的表盘里。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年离家时,母亲将这块表塞进他手心,嘱咐他“常回家看看”。

谁知这一别,竟是半个世纪。

这块怀表伴随他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多少次险象环生,他都下意识地摸摸胸口,感受着怀表传来的微温,仿佛母亲就在身边守护着他。

与家人失散后,这块旧怀表更成了他对亲人们唯一的念想。

无数个深夜,他借着月光端详表盘,听着规律的滴答声,仿佛能从中听到母亲的叮咛、弟弟们的笑语。

如今,

他终于要带着这块表回家了。

可母亲早已不在,两个弟弟也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这五十年的缺席,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冰凉的金属表壳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中的刺痛。

吴秀婷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一件外衣披在他肩上,柔声劝道:“他爹,天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刘树德缓缓摇头,目光依然凝视着窗外渐淡的月色:“五十年的心事,今天终于要了结了。”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还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这一刻,他既期盼又畏惧。

期盼的是终于能到母亲坟前磕个头,畏惧的是面对那个空等了儿子五十年的坟茔。

这块怀表的指针一圈圈转动,记录了他缺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而今,它终于要指向赎罪的时刻了。

刘树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怀表贴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些许勇气。

天快亮了,半个世纪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

6点整,7辆吉普车准时停在招待所门前。

刘伟民早已带着几名战士将祭品准备妥当,整齐地摆放在车旁。

新采的菊花还带着露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饱满硕大的红苹果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每个都精心擦拭过;金黄的橘子、芝麻糖、花生、桂圆等祭品分门别类地放在竹篮里。

最显眼的是那厚厚一大叠纸钱和一些纸扎人,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承载着生者对另一个世界的全部念想。

招待所门口,刘家众人已经用过简单的早饭,默默地聚集在一起。

没有人说话,连平日里最活泼的孩子们也感受到了这份庄重,刘紫苏乖乖地牵着王凤仪的手,刘青松、刘苍岩、刘白杨他们几个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不打不闹。

站在门口,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而虔诚的神情。

刘树德在吴秀婷的搀扶下最后走出招待所。

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深色中山装,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笔挺。

他环视了一圈等候的家人,目光最后落在那堆祭品上,喉结微微滚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刘树义看到他来了,目光便环视众人,摆了摆手,低声道:“都上车吧。”

众人依言默默上车,动作都格外轻柔。

车门关闭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车队缓缓启动,驶出招待所大院,车内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刘树德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坐在后车的刘福来兄弟几个也都沉默不语,不时透过车窗望向远方青羊山的方向。

他们知道,今天不仅是一次祭祖,更是帮父亲了结半个世纪的心愿。

这份沉重,让每个人都屏息凝神。

就连负责开车的战士们也感受到了这份肃穆,刻意将车开得更加平稳,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跨越半个世纪的思念。

车队在晨雾中缓缓前行,像是正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越往山里走,道路越是崎岖不平。

吉普车在碎石路上颠簸前行,每一次颠簸都像是在叩击着刘树德的心房。他始终紧握着车窗上方的扶手,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眼神中闪烁着复杂难言的光芒。

随着海拔的升高,

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刘树德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

他能清晰地听见胸腔里传来的‘咚咚’声,仿佛有一面鼓在胸腔里敲响。

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五指用力,手背发白。

“快到了…就快到了……”

他在心中反复默念着,每一个弯道的转过,都能让他的呼吸急促一分。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此刻如同山间的晨雾般,一点点在脑海中弥漫开来。他仿佛又看见了母亲站在门口眺望的身影,听见了她那带着浓浓乡音的呼唤。

山路两旁掠过的松柏,在他眼中渐渐与记忆中的景象重叠。

五十多年前,

当时每年他都沿着这条路清明祭祖、春节祭祖。

五十多年后,

他终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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