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僭越（1 / 2）

不容僭越

韦焰色与占正基离开晚秋小筑后，吴岚迹让陈淼之留了下来。

“你不愿意卖金菊道血案的消息，是为了保护妖王？”吴岚迹直截了当地问。

陈淼之摸着鼻子讪讪道：“她毕竟是你的弟子……”

“我的弟子？”吴岚迹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喜儿让简墨这么做的吧？”

陈淼之眨了眨眼睛表示疑惑，吴岚迹耐心地向他解释。

“喜儿想要八苦剑，为何不直接问我？她明知我曾是八苦剑的主人，以她直来直去的脾气，根本不可能拐弯抹角地躲着我办事。”

“其次，假扮捕影门弟子欺骗简墨，再到借刀杀人灭了追家满门，都不像是喜儿会做出来的事情。”

“因此我们可以大胆假设，简墨所奉行的根本不是妖王的指令，或者说，不是喜儿的指令。”

陈淼之大惊，连忙道：“吴兄的意思是，永暮渊妖族已经不再听从你那弟子的命令了？”

“非也。”吴岚迹的眸色深沉如夜，“或许只是有人假借了妖王的身份。”

“你是说……”陈淼之略一思忖便反应了过来，“安喜和我媳妇一样被人顶替了！”

吴岚迹点点头，神情有些沉重：“大概率就是如此了，但永暮渊尚未混乱，说明喜儿的妖丹还在，那么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经历了李如鱼被织霞仙子冒充一事，陈淼之难免有些草木皆兵，听到这里，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不禁心神不宁地搓了搓胳膊。

他定了定神，跟着吴岚迹的思路，继续分析道：“吴兄认为，冒充安喜的人会是谁？是织霞仙子的爪牙走狗，或者干脆就是织霞仙子本人？”

吴岚迹眯了眯眼，肯定道：“就是织霞。”

“织霞仙子是疯了吗？”陈淼之低声骂了一句，“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吴岚迹噤声了，眼神心虚地游离了一下，欲盖弥彰地端起茶杯沾了沾唇。

事到如今，他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一点织霞仙子的用意。

不过是想为她的弟弟，那位快被遗忘的玉尘道子讨个公道罢了。

虽然玉尘道子的死是个意外，吴岚迹也觉得他确实有些无辜，但还算不上是无妄之灾，隐瞒真相也是彼时的形势所迫。

天地道主下封口令，一半是为了天生神灵，一半是为了吴岚迹和当时刚刚出现的修行者们。

玉尘道子之死的真正原因，只有天地两位道主、吴岚迹、人皇姬识冕、扶摇主人和雨婆这六位知晓。

“玉尘……”

吴岚迹喃喃出声，可那声音实在太轻了，旋即便被敲散在了虚空中。

陈淼之也很快想到了这一茬：“吴兄可千万要小心了，织霞仙子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呀！莫非、莫非和当年的玉尘道子有关？”

吴岚迹沉重地点点头。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兄为何要杀玉尘道子？”

吴岚迹果断地摇摇头。

“好吧好吧，我知道不能说，我不问便是了。”陈淼之无奈地摊了摊手，顿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织霞仙子为什么要灭追家满门？”

“为了八苦剑。”吴岚迹回答道，低着头，无人知晓他平静的表情下，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陈淼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惊讶：“此话怎讲？”

“虽然追不器大师早已作古，但他的铸造技艺却是流传了下来，可惜追家后人不太争气，无法重现追家最顶级的铸造技法。”吴岚迹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织霞生性谨慎多疑，她不会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追不器……追家的铸造法有什么问题吗？”陈淼之追问道。

“神器。”吴岚迹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陈淼之讶然重复一遍：“神器？”

“没错，神器。”吴岚迹擡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追不器大师能将天地的大道锻入兵器之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陈淼之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出了答案。

“弑神。”

话音刚落，陈淼之登时脸色大变。

天生神灵的诞生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由天地道主亲手以大道为基石，创造出神之本源，从中诞生灵识，譬如扶摇主人、月娘娘等。

另一种，则是直接点化天地间的精灵之气，强行催生出灵智来，百草真君与万花真君便是如此。

前一种天生神灵万劫不坏，只有至高无上的大道才能将其彻底湮灭。

“不，不用说了。”陈淼之的嘴皮子动得飞快，生怕慢了半刻，坐在对面的众仙之祖就会吐出更为惊世骇俗的话来。

他还强调道：“我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不知道追家铸器法有何特殊之处，也不需要知道。”

吴岚迹怔了一下，颇为无奈：“倒也不必如此讳莫如深，捕影门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只是因为还没有神灵死在追家锻造的神兵之下罢了。”

“不，我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陈淼之反而加快了语速，“如鱼近期身体抱恙，我还要回阳春居照顾她，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站起身扭头就走，背影颇似落荒而逃，甚至一只脚才迈出房门，就运转功法化作一道黑光没入影子里，任吴岚迹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陈淼之？哎，淼之！三点水！”

吴岚迹换着称呼叫了几声都不见他回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把这位一生谨慎的捕影门主吓跑了。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众仙之祖表示大不理解。

总而言之，追家流落在外的神器不多，八苦剑只是其中之一，织霞仙子要将其全部收拢到自己手上，以防范来自凡界高手的威胁。

这是在逼吴岚迹亲自上阵与她决一死战，同时也拒绝了所有讲和的余地。

她有了八苦剑，而吴岚迹有天地道主所赋予的击杀神灵的权能。

织霞仙子的态度也很明确：没有两败俱伤，只有你死我活。

吴岚迹将一口凉气深深地吸入肺里，闭上了眼睛，此事必须告知天地道主，只有他们才能阻止这场手足相残的惨剧。

于是他匆匆站起，化作一缕缥缈的云雾，赶往了多年不曾踏足的九重天。

无论他们在忙些什么，岳寻寻的祭祀大典还是要如期召开的。

简墨回到扫雪宗的时候，正好是祭祀大典前一日的黄昏。

日薄西山，夕阳余晖平淡如水，万般事物都融化在了一片金辉中，朦朦胧胧，分外柔情。

他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站在浔净渡的岸边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