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日梦(1 / 2)
是昨日梦
自身之道,不容僭越!
得益于天地道主,吴岚迹对“天”的理解与众不同,并非常人所谓的“诸多法则与规则的最终汇聚”。
而是某种更为抽离,更加高耸超然的概念。
无善无恶,非空非有,无形无相。
台下众人心绪激荡,久久不能平静,这位吴山主有着何等的傲气与自信,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但时间有限,吴岚迹不过多讲述,以免喧宾夺主。
他不知道,有许多人已经下定了决心,等祭祀大典一结束,就来请他为自家的晚辈弟子好好地讲一讲修行感悟。
太阳渐渐爬高了,祭祀大典很快就进行到了收尾部分。
冲元子独断专行地安排了一个步骤。
为岳寻寻补全宗主画像。
这一步,就由岳寻寻的儿子司清骨来完成。
司清骨面色沉静,缓步走上祭坛,几个礼官将桌子和笔墨纸砚尽数准备完全,又捧着岳寻寻空白的画像,把它平摊在桌上。
司清骨润了润笔尖,略作停顿,微微侧头往外祖父的方向看了一眼,得到了一个充满鼓励的微笑。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提起笔沾墨作画。
当他放下笔时,立即有人上前将画展示给台下众人。
岳寻寻已是四百年前的人物,司清骨又长得肖父不肖母,大家都伸长脖子,好奇这位毁誉参半的魔修始祖到底何种尊容。
“咦?”
“这……这怎么只画了个背影啊?”
“为何不画正脸?”
“司宗主定有其深意……”
不顾众人的喧哗,司清骨也不做解释,一言不发,自顾自地下了台,将此背影图作为一个谜团,任他人猜去。
关于司宗主所作原因的猜想一直延续到祭典后,但这些都影响不到他本人。
吴岚迹上九重天觐见了天道主,把近期之事都向他报告了一遍,直到祭祀大典前一刻才赶回扫雪宗,然后被焦急的陈淼之直接拉进了凌寒主殿。
在祭典上,他就察觉到了简墨的气息,但结束后又没有找到简墨的人,连带着韦焰色也不见了。
一问韦寒色才知道,韦焰色与简墨一同去了芦苇州。
“吴前辈,焰色和简墨之间……”韦寒色满面担忧,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妹妹的幸福更重要的了。
吴岚迹道:“无妨,韦姑娘心如明镜,想来自有计较,韦公子只要相信令妹就可以了。”
但韦寒色依然不放心:“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以防万一,我随韦公子同去吧。”
芦苇州离桂郡很远,韦焰色与简墨毫不吝啬法力,驾着云气,乘风而南下。
不消半日,两人便到了东南方的芦苇州。
星移斗转间,已然过了夏日,金菊道上,秋风肃杀,草木萧疏,自从追家被灭门后,金菊道上的人家以不详为由,都陆续搬走了。
冷风飕飕而过,奏着一首无声的哀曲,那断壁残垣之下,埋葬的是一个早已凋零腐朽的故事。
“焰色,你穿得薄,冷不冷?”简墨试探地伸手,想触碰韦焰色的肩膀。
韦焰色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等他把手缩了回去,才摇摇头。
韦焰色沉默着,带着简墨走过空旷的街道,没有多做停留,一直走到了城外,追家众人的坟边。
“简墨。”韦焰色猛地转过身,面朝简墨,张开了双臂,“你看到了吗?”
“追家上下十八口人,都在这里了。”
简墨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十……八?”
韦焰色道:“你杀了其中十七个,为了报仇,追家老夫人选择以身祭刀,魂魄被封入刀中,日日承受着灼烧之苦。”
简墨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有用吗?”韦焰色反问,眸中满是讥笑与轻蔑。
简墨道:“焰色,杀我的时候,你会心疼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希冀,似乎只要韦焰色做出肯定的回答,他当即就能无憾地死在心上人的面前。
“会。”
韦焰色毫不犹豫地应道,她的手放在了断桥刀柄上,紧紧握住,缓慢拔出,刀身映出一片雪亮的杀气。
“所以啊,简墨。”
“如果不想死的话……”
“就尽力逃吧!”
话音甫落,刀刃撕扯着银光,从天而降。
二十八奇术,破千军!
刀光取代了一切,狂风涤荡云霄,摧枯拉朽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与此同时,吴岚迹和韦寒色也匆忙赶往芦苇州。
韦寒色不比韦焰色,他修为低,动作慢,吴岚迹跟着他走了一段,觉得按这个速度继续走下去,等他们赶至金菊道,怕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在征得韦寒色的同意后,吴岚迹操纵一阵流风卷起他,风驰电掣地腾云直冲芦苇州。
吴岚迹隐隐约约猜到了韦焰色想要做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但无论这对苦命鸳鸯的结局如何,他都想亲眼见证。
循着韦焰色和简墨不加遮掩的气息,吴岚迹没有在芦苇州兜圈子,而是认定了方向后直奔城外的墓地而去。
然而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自己居然会晚到一步。
又是一个无限风光的日落时分,天空中飘起了柔柔软软的细雨,像是雾气一样漂浮在半空,带来丝丝不甚明显的凉意。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下过后,天气就要逐渐冷下去了。
每一个秋天往复更叠,宛如人世间的一场场离别。
春日的离别尚可折柳相赠,以示挽留惜别之意,可秋天里只有萧瑟的秋雨、苍凉的秋风、哀婉的秋阳。
以及从遥远天际一直燃烧到瞳孔里的秋叶。
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吴岚迹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又轻又薄的红纱,这使他看什么都像是被涂抹上了淡淡的鲜血。
他看到韦焰色抱着简墨,低着头跪坐在地上,断桥刀插在一旁。
韦焰色没有哭,甚至连泪意都不曾有,但她的嘴唇又分明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于是,她把简墨抱得更紧了一些。
简墨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还活着,只是很快就要死了。
简墨原来不想死的。
他向来惜命,所设想的结局不过是两人到此为止,他远走高飞,与心上人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就算是韦焰色要杀他,他也会拼尽全力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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