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道子（2 / 2）

玉尘道子伸出手，对着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小亭子比比划划：“你看啊，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这里只有这个亭子，今天来吴山，也还是只有这个亭子。”

最后他总结道：“你不觉得只有一个亭子太单调了吗？”

“不觉得。”飘岁直截了当。

这个亭子是地道主从地府搬过来的，说是祝贺飘岁不算正经搬家的乔迁之喜，亭子的玉石出自地府壶山，寒冰则由玉尘道子提供。

亭子上还有一块匾额，写着“浅岳亭”三个大字，这字还是天道主亲自题的。

玉尘道子兴致勃勃地挽了挽袖子，道：“不如我帮你建一座行宫吧？保证符合我们天生神灵的雍容尊贵！”

飘岁却道：“行宫？我不需要行宫。”

“不，你需要！”玉尘道子大喊，觉得手里痒痒的，很想给兄长一个清脆又响亮的脑瓜崩儿。

飘岁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但若天地道主或扶摇主人在此，一定能看出他现在心里充满了迷惑。

你好麻烦，我真的不需要。

冥冥中，或许是兄弟之间的感应，玉尘道子看懂了飘岁的眼神。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不行，还是觉得好气啊。

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这是自己的亲兄长，不是野生的，兄弟要相互包容，而且飘岁也不是故意的……

玉尘道子勉强说服了自己，也放弃了给兄长造一座宫殿的打算。

他决定曲线救国，比如让飘岁认清神灵的身份。

于是他说：“你刚刚去见凡人了？”

飘岁点头。

“这些凡人真是无礼……”玉尘道子嗤之以鼻，追问道，“那个大胆的凡人向你祈求了什么？”

飘岁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飘岁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他什么也没祈求的意思。”

“什么都没有？”玉尘道子诧异地眨眨眼，冰晶似的蓝瞳里流露出了几分惊奇。

“什么都没有。”飘岁如是说。

沉默片刻，执掌冰雪的神灵鼓掌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连绵的冰雪，激荡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有意思，真有意思！得见我等真容已是大幸，此人不但言行放荡，举止多有失礼之处，还胆敢质疑天生神灵的威能。”

“若此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飘岁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表示他并不能理解玉尘道子在生哪门子气。

他试图劝解弟弟：“可是，那个凡人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玉尘道子抱着双臂，斜眼睨他：“强迫神灵现身还不够出格？”

“这……出格吗？”飘岁茫然地看着他。

玉尘道子厉声喝道：“飘岁！你要记住，你是天生神灵，是三界中最高贵的存在之一，神灵的威能不容置疑，神灵的尊严不容冒犯！”

听着听着，飘岁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较为明显的表情。

他皱起了眉头。

“可是，神灵就是神灵。”他说，“凡人的毁誉无法减损我半分，他们的不敬也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呢？”

玉尘道子冷笑道：“飘岁，你不曾接受过正经的香火供奉，也不曾聆听他们的祈祷，凡人的心永远贪婪，永远欲壑难填。”

“因此，神灵绝对不能做出让步，否则那些得寸进尺的凡人怕是要踩到我们头上来了！”

他攥着双拳，冰蓝的眼眸中怒火升腾，一副愤懑不平的模样，看来平日里总被某些人族的祈祷气得不轻。

看名字就知道，他的权柄只限于冰与雪，不要再向他求发财求高升求姻缘了！他真的做不到啊！

到底没有被奉于神坛之上享受祭祀，飘岁还是不理解，也不认同，但这不妨碍他把弟弟的话记在心里。

但紧接着，他又提出了质疑，语气极其平和：“香火神是由凡人蜕变而来，他们也是神灵。”

“哼，香火神。”玉尘道子甚至懒得掩饰自己的轻蔑，“不过是借助香火之力罢了，失去了供奉，他们什么都不是。”

飘岁不说话了。

“你不知道，前两日有两个香火神在地府大闹了一通，直接闹到了长姐面前。”玉尘道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披散的头发，额角青筋偾张，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他们想要在地府找一个即将轮回的魂魄，被拦住了。”

“为什么要找那个魂魄？”飘岁问起缘由。

“那两个香火神，一个是广朝的开国功臣，一个是他的好友，说是受今上之托在地府找一个早夭的皇子。”玉尘道子觉得解释到这里还不够，继续往下说，“你应该不知道，当今的那个皇帝子嗣单薄，总共才两个儿子，平常都是当宝贝宠着的。”

飘岁只是不通人情世故，又不是痴傻，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今上怀疑他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或许吧。”玉尘道子不置可否，“总之皇帝请那两个香火神去地府一趟，看看能不能把那个早夭的皇子带回人界。”

飘岁皱眉：“开国功臣怎会如此糊涂？这违背了天地轮回之法，一旦被发现必然严惩不贷。”

“呵，所谓人情，所谓人心，凡人向来愚昧，就算是香火神也不例外。”

说实话，玉尘道子对香火神闯地府的原因不是很在意，但即使那两个知法犯法的香火神最终被鬼差拦下，大闹地府之事依然让玉尘道子非常不爽。

“罢了罢了，难得来一趟壶山，就不谈这个了。”玉尘道子意识到状态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他确实希望飘岁能拥有正常的情感，但这些负面的情绪并不适合现在的飘岁。

他笑道：“我今日孤身前来，你不打算问一问吗？”

飘岁懵懵懂懂：“问什么？”

“问一问织霞姐姐为何没有一同前来。”

“织霞与你形影不离，若是你独自出现，必然是因为另有要事在身。”飘岁认真地对着他分析道，“如果是计划中的事务，你们应该会换个时间来吴山，所以织霞是被突如其来的事牵扯了心神吧。”

玉尘道子先一愣，随即抚掌大笑数声：“不错！那你不妨再猜猜，是谁叫走了织霞姐姐？”

“是天道主大哥，想来此时，地道主姐姐还在处理香火神强闯地府一案。”飘岁语调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波澜。

“我就说嘛，飘岁明明聪明的很！”

玉尘道子来吴山倒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怕飘岁待在人迹罕至的吴山会让他更加不近人情，便抽空来看望这位兄长。

很巧，姬识冕也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那位黑衣神灵独自住在山上，日日与寒风凄雪相伴，恐怕会感觉无聊。

姬识冕坐在桌边，在父母的关怀与责怪下，一边信誓旦旦地答应着以后绝对不会乱跑，一边暗暗策划着下一次上吴山该带些什么礼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