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灵离童（1 / 2）

火灵离童

虽然父母再三告诫不可冲撞神灵，不可再上吴山，但姬识冕是什么人啊，那脑袋比铁做的还硬，愣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独自摸黑进了山。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走了一小段路就开始呼唤黑衣神灵的名字。

“飘岁！”

“飘岁飘岁飘岁！”

“飘——岁——”

叫了几声，又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叫法颇似喊魂，没忍住压着嗓子笑了出来。

他摸了摸怀里包裹仔细的半块烧饼，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这块烧饼是姬识冕的晚饭，趁阿爹阿娘没注意，便偷偷藏起来想送给飘岁，飘岁上次说他没有品尝过食物呢。

姬识冕为他感到可惜，虽然他知道自己也没有吃过那些贵人老爷才能享用的山珍海味，但他阿娘摊的饼也是很好吃的！

连烧饼都没有吃过，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或许是因为真切地看到飘岁出现在他面前，姬识冕从来没有将他视作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生神灵。

“胆大包天”这个词在姬识冕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夜里的吴山比白天冷多了，姬识冕出门前想多穿几件，却遗憾地发现家里连多余的碎布都找不出。

他还是凭着一腔热血上了山。

吴山的风雪毫不犹豫地把他的热血冻成了冰坨子。

好冷啊呜呜呜……

姬识冕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避免山风夺走身上为数不多的温度，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飘岁啊飘岁，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不要怪我的意志不够坚定，而是这吴山风雪真的会冻死人的！

做人嘛，还是要学会变通的对不对？

姬识冕缩了缩脖子，刚开始还有一点心虚，想到最后已经非常理直气壮，本来就是脑子一热上了吴山，现在脑子一热回家去也不是不可以嘛。

他感觉自己已经冻僵了，寒风从骨头缝里面钻进去，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利刃般的风切割骨骼的声音。

越往高处走，风的呼啸就越高亢。

“飘……咳咳，岁！飘……飘岁咳咳咳……”

姬识冕一张嘴就会喝一肚子西北风，呼唤声也逐渐微弱下来，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完整地喊出那位黑衣神灵之名。

要不还是下山吧？

黑灯瞎火的，万一他不小心脚下一滑，那就要与飘岁相约地府了。

这个笑话真的很难笑啊！

当然，在地府他能见到更多的神灵就是了。

但是允许的话，姬识冕还是真心实意地想再活五百年。

就在他灰心丧气地准备滚回自家温暖的被窝时，一点亮光跃入了他的眼帘，姬识冕几乎要欢快地蹦跶起来，仿佛迷路的旅人忽然找到了高悬于天的北辰星。

不知何时，先前叫嚣着想要将他吞噬殆尽的风雪也已停息。

姬识冕也终于得以喘息，缓过来后，他眼巴巴地看着那盈盈亮光的方向，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作望眼欲穿。

亮光渐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神灵显出身形。

他双手放在小腹前，十指张开，弯曲着拢住了一小蓬悬浮的火苗。

火舌一颤一颤地抖动着，为神灵冷硬的面庞轮廓涂抹上了一层暖色。

姬识冕呆呆地看着他手中乖顺的火焰，不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飘岁！”姬识冕眉眼一弯，高兴地笑了起来。

黑衣神灵在他身前停下了脚步，目光古井无波，瞳孔中映照出火焰金红的幻影，却仍然无法使他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生气。

“你要祈求什么？”

神灵单刀直入。

“什么？”姬识冕讶异地瞪大了眼睛，恼怒之色一闪而过，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飘岁神情自若地颔首：“姬识冕。”

“对，我是姬识冕！”姬识冕有些高兴，但这点喜悦很快就被着急冲淡了，“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是想来见一见吴山的神灵，见一见你。”

黑衣神灵的面色毫无波澜：“那你下山吧。”

“为什么呀？我好不容易上山来，你却要赶我走！”姬识冕急得跳脚。

飘岁道：“你说要见我，现在，你已经见到了。”

既然已经见到了，那你就可以走了。

这是逐客令，被黑衣神灵这样毫无感情地说出来，显得格外不容反驳。

然而，姬识冕是何许人也？

他不但敢想也敢做，更重要的是，他的脸皮够厚啊！

他怕飘岁又像上次一样一挥手就把他送到山脚下，抢先上前两步，急急忙忙地开口道。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飘岁的手已经微微擡起来了，神力在掌中酝酿，听他这么说，便垂下了手臂。

他等了一会儿，只见少年张开了双臂，紧紧地闭着眼睛，一脸视死如归。

姬识冕的确满心悲壮，他还没有摸透这个神灵的性格，怕不小心惹他生气，下场会比被扔下吴山更惨。

飘岁没有想那么多，发现少年一直没有说话，思考了片刻，他垂下眼睫，淡淡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说。”

姬识冕猛地睁开了眼睛，眼里闪着比火苗更加耀眼的光，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眉飞色舞地把手伸进怀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了半块烧饼。

他双手捧着烧饼，送到了黑衣神灵的眼前，仿佛捧着一块金子。

黑眸晶亮亮的，充满希冀，清澈得一眼能望到底。

“飘岁，这个是我阿娘做的烧饼，今天的这块还撒了葱花呢，特别特别香，我带来给你尝尝。”

那块烧饼中间色泽暗淡，边缘却有一圈焦黑，还沾着一些炉灶的土灰，那所谓的葱花也已经泛黄，无精打采地黏在烧饼表面。

很容易看出来，烧饼只有半块，这半块正软趴趴地瘫倒在姬识冕的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