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伤鹤(2 / 2)
天歌恍然:“无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妖斗法,凡胎受屠。”
可天歌又疑惑:古战场在不寿山,可看这城中民风并不像不寿山周边。”
女子道:“如青冥司君所言,此处并非不寿山周边城镇,而是其临近乌脊山,义周与无忧两国环乌脊山而建立,义周国坐落在不寿山与乌脊山相壤的山谷平地,无忧国倚在乌脊山另一侧,两国头尾相接恰巧围住乌脊山。神妖战火外溢边陲两城。”
女子含泪恳求:“还请青冥司君助边城三十万亡魂入轮回投生。”
天歌对这数字甚为敏感,三十万竟与司魂鼎中怨魂数一样:“为何是三十万?”
女子倒是诚恳:“因为这城里天火焚屠了三十万人。”
天歌没有再追问,只是说道:“我并非鬼帝,如何能帮?”
女子柔弱的语气里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毁了司魂鼎,将司魂鼎内三味真火炼就的三十万怨魂录入天册,净池超度。”
天歌:“两者有何关系?”
女子眸中的悲戚又深了一层还填了一层忏悔:“司魂鼎的三十万魂是我所致……”
“啊?”四人一齐惊愕,只有红菱不禁喊出一声。
女子满是苦楚的笑道:“我是昆仑山西王母座下十二仙鹤之一,排名十二,名为冰月,千年前七月十八西王母诞辰日,命我等为天界众神送上琼浆,我因第一次随姐姐们出昆仑山,一时贪玩偷偷落入人界,却不慎折坏右翼,被一群孩童棍石欺打,后为一名叫陆锦章的女童所救。”
女子一挥衣袖,城池景象一换,天歌等人来到一处院落,院子不大只有一进,收拾的很是雅致整洁正中植了一棵梧桐数,树冠几乎盖了整个院子,树下一组青石桌凳。
一个七八岁垂髫女童吃力的环抱着一只伤鹤小心翼翼奔入院中,口中急促喊着:“爹爹!娘亲!快出来!”
只听屋中传出一女子温柔之声:“章儿怎么啦!”
一儒雅清朗男子和一温婉窈窕女子皆着粗布,一前一后走出堂屋,见女童花着一张小脸,胸前紧抱着一只浑身灰脏的大鹅,女子快走两步问道:“谁家的大鹅?你给抱回来?”
男子也走到跟前细细端详须臾,忙从女儿手中接过:“不是鹅,是鹤。”
女子也凑近:“鹤,我还从未见过鹤。”
女孩一双小手累的还打着哆嗦,踮起脚尖够着抚摸鹤的羽毛:“它受伤了,还被隔壁王豆子一帮人挤在角落里欺打,我把王豆子他们都打跑了!”
女孩儿挺起小小的胸膛骄傲的炫耀。
女子看着女儿被抓挠的头发,脏花的小脸和扯乱的衣服,又是心疼又是想笑,用手指轻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无奈而宠溺道:“哪里有个姑娘样啊,小小年纪天天与男孩儿打架。”
女孩儿心里挂记着鹤,忙对父亲问:“爹爹能治好吗?”
男子低头对女儿笑道:“能治好,不过你先跟娘亲去洗脸梳头换衣。”
女孩儿乖巧的点头答应,女人拉着女孩儿的手进了堂屋,男子抱着伤鹤进入西屋,那里是存放一些日常药材的地方。
男子在一家医馆当坐堂郎中。
为伤鹤清理干净,包扎好伤口后,一家三口围着梧桐树圈出一圈篱笆又铺上厚厚的软草,将伤鹤放入养伤。
女孩儿心想家里的鸡鸭都喜欢吃虫子,鹤是不是也喜虫,于是跑到城边田中捉了一罐子蛐蛐蚂蚱,一股脑扔进篱笆,吓的那伤鹤瘸着腿满圈躲。
晚上女孩儿担心伤鹤独自在院子里冷,偷偷起来将伤鹤抱到自己的小床上,将自己的小被子让给伤鹤,清晨女孩儿顶着一头白羽出来,吓了爹娘一跳。
女人无奈又为伤鹤做了一面小软褥铺到篱笆里的软草上。
女孩儿的午睡就再也没进过屋,一开始女人还担心,鹤会伤到女儿,毕竟再温顺也是畜生。
但见女孩儿贴着孤鹤,一鹤一人睡的那样香甜,也不愿再打扰。
日复一日,在这户人家细心的照料下,孤鹤伤好了,白天女孩儿常偷偷将孤鹤抱出篱笆在院中追逐玩耍。
每次隔壁王豆子带人扒在陆家门边扔石头,女孩儿都举着两个她高的铁锹将坏蛋打跑。
可时日长了,女孩儿发现白鹤总是窝在软草上无精打采的,女孩儿以为孤鹤生病了,时时守着,把自己喜欢的零食全都搬到了篱笆里。
父亲蹲下身环着女儿语重心长道:“皎皎天上鹤,困于窄篱中,饮啄如杂鸡,深念云水间啊……章儿,白鹤想念天空了,我们此生不能做笼中人,鹤亦然做不了笼中兽。”
女孩儿懵懂中无法细懂父亲的话,眼圈泛红:“白鹤不喜欢章儿,不喜欢我们家了吗?”
父亲轻揉女儿的头:“不是不喜欢,是更想要自由。终有一天章儿也会离开爹娘,去过自由的人生,章儿以后也要做鹤。”
女孩儿:“鹤不是会飞吗?它为什么自己飞走呢?”
父亲:“因为鹤无法开口说话,无法获得你的允准,也怕你伤心。”
男子慈爱的看了女儿须臾:“章儿,我们生而为人,最庆幸的便是能开口说话,无论是愿望还是爱,定要勇敢的不留余地的说出来!”
男子觉得或许此时对女儿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但又觉得恰是时机。
女孩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极为不舍,眼中的泪珠滴滴落下来。
女孩儿咬咬牙,爬进篱笆里,有些费力的抱起孤鹤,父亲伸手想去帮她,女孩儿却倔强的闪开:“我一个人抱它进来的,我也要独自放它自由!”
父亲欣慰的点点头。
女孩儿像抱它进来时那样,小心翼翼将孤鹤抱到门外,将孤鹤轻在地上,女孩儿两只小手轻抚着鹤羽,着着大人的口吻:“白鹤,我很喜欢你,但你喜欢自由,就去吧,我允准了。”
白鹤伸着长洁的脖子将头轻蹭了几下女孩儿的小臂,然后盯看着女孩儿,女孩儿有些茫然:“白鹤你舍不得我吗?”
白鹤点了点头,用头碰了碰女孩儿的小臂,又转头指向自己的背部,发出一声温柔的鸣叫,女孩儿眼睛一亮:“你想驮着我?”
白鹤点点头,屈腿卧了下来。
女孩儿迟疑了须臾,攥紧两只小手爬到白鹤的后背上,白鹤张开翯翯两翼并用翼尾轻推了一下女孩儿后背。
女孩儿俯身保住了白鹤脖根,白鹤站起两翼舒展乘风而起,女孩儿离地面越来越远,人们变成蚂蚁群,房屋变成积木玩具。
云朵就在她身边跳舞,嫣红的衣服随风鼓动,如一朵开在云中的桃花,女孩儿既兴奋又有些害怕,一手紧抱着白鹤一手伸开企图将云抓在手里给爹娘带回去。
白鹤驮着女孩儿在边城上空深云之处飞过一圈,重新落回陆家门前,女孩儿从鹤背上下来,依旧双手环着鹤的脖根,沉浸在兴奋里意犹未尽。
男子见女儿迟迟不回,以为太过伤心躲了起来,便出来寻,见女儿一脸高兴的抱着鹤,安下心来,伸手牵女儿:“章儿让鹤回到天空吧。”
女孩儿仰头看着一脸慈爱的父亲点点头,白鹤又蹭了蹭女孩儿的小臂振羽而起,绕着陆宅飞过几圈不舍的向苍穹飞去。
女孩儿将脸埋进父亲腿测低声抽泣起来。男子蹲身一手将女儿抱起一手指天际的鹤影:“章儿,你擡头还能看到鹤影,别因悲伤浪费一丝一毫可以看见的机会。”
女孩儿挂着泪痕仰头望着白鹤直到消失在苍冥中。
女孩儿伏在父亲的肩头带着囔囔的哭腔道:“章儿也很喜欢爹爹和娘亲。”
男子慈笑着轻抚女儿的背,将女儿抱回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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