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观星台药碗泛青牵机引漾杏仁腥主教捏我下巴逼饮时龙佩贴心(1 / 2)
第三章·毒汤试心
铜钟的余响还在无妄城的上空盘旋,我站在观星台的石阶下,看着教徒们像潮水般涌向广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狂热的虔诚,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神佛接引。阳光透过云层,在他们黑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祠堂里那些染血的牌位。
“阿影,主教大人叫你。”
身后传来执法者的声音,冷硬得像他腰间的镇魂刀。我转身时,指尖下意识地蹭过发间的毒针——那枚用三叔透骨钉磨成的针,针尖的“七日醉”已经被我换成了“醒神散”,此刻更需要清醒,而非冲动。
跟着执法者走上观星台,阁楼里的血腥味比往日更浓,香案上的三炷香烧得正旺,烟柱笔直地冲向房梁,像三根捆人的绳索。主教坐在那张铺着黑狐皮的扶手椅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龙纹环佩,见我进来,突然笑了:“阿影,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垂着眼,盯着自己磨出茧子的掌心:“属下不知。”
“是仙师的忌日。”他起身走到画像前,指尖轻轻拂过灵素仙师的眼角,“百年前的今天,她就是在这观星台上,饮下了‘牵机引’。”
牵机引?我心里一动——《毒经》里提过这味药,说是“非毒非药,能验血脉,真者无恙,假者肠穿”。他要验我的血脉?
“主教大人,”我故意抬头,眼神里装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仙师的忌日,为何要提毒药?”
他转过身,环佩在指尖转得飞快,金影在灵素仙师的画像上晃来晃去:“因为啊,只有真血脉,才能扛住牵机引。”他突然提高声音,“来人,把东西呈上来。”
两个教徒端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只白玉碗,碗里盛着青黑色的药汤,飘着诡异的杏仁味——和我上次闻到的“牵机引”气味一模一样。药汤表面浮着层油花,在夜明珠的光里泛着冷光,像极了祠堂地砖上凝结的血。
“喝了它。”主教的声音像裹着冰碴,“喝了它,你就是回魂教的圣女,以后跟着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盯着那碗药汤,指尖的冷汗浸湿了袖口的毒粉。他在逼我摊牌。若是真喝下去,血脉若与灵素不符,当场肠穿肚烂;若是相符,就坐实了“转世”的身份,彻底成了他手里的棋子。
“属下……属下不敢。”我扑通跪下,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属下只是个小影卫,哪配喝仙师的药?”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他蹲下来,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你看看这画像,再看看你自己。”他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镜面映出我眼角的朱砂痣,与画像里的灵素仙师重叠在一起,“老天爷都把你送到我面前了,你还想躲?”
铜镜的边缘硌得我下颌生疼,我能看见他眼底的贪婪,像二伯盯着父亲怀里的《毒经》,像二哥盯着我手里的蜜饯——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身上的“价值”。
“主教大人,”我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痣都泛出红来,“若是我喝了,死了呢?”
“死了,就证明你是冒牌货,埋了便是。”他松开手,语气轻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但若是没死……”他凑近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就能知道你娘的下落了。”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布满蛛网的眼底。他知道我在找娘?
“怎么?动心了?”他拿起那碗药汤,递到我嘴边,“喝了它,我就告诉你,你娘是不是还活着。”
药汤的杏仁味钻进鼻腔,刺激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的下落,是我活下去的执念,可这碗药,分明是催命符。我盯着他腰间的龙纹环佩,突然想起沈砚给我的那张画像——灵素仙师怀里的婴儿,襁褓上绣着“凌”字。
若是灵素仙师真是我的先祖,那这“牵机引”,或许真的伤不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接过白玉碗。指尖触到碗壁的瞬间,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爬上来,像母亲当年给我梳头时,指尖划过发间的温度。
“主教大人说话算数?”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我回魂教主教,从不说谎。”他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我仰头,将整碗药汤灌了下去。药汤滑过喉咙时,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苦得人舌根发麻,紧接着,五脏六腑像被塞进了个烧红的烙铁,疼得我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灰衣。
“疼……疼……”我故意喊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主教站在原地,手按在环佩上,指节泛白——他在紧张。
剧痛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当疼劲渐渐退去时,我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跳,只是跳得格外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没死。
“看来……你真是仙师的转世。”主教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过来,伸手想扶我,我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娘……我娘在哪?”我扶着香案站起来,腿还在发软,声音却比刚才硬了几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狂热褪去,换上了层阴翳:“等你成了真正的圣女,自然会知道。”他转身走向内室,“鬼婆,带她去‘净身池’,明天起,她就是回魂教的圣女了。”
鬼婆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的独眼在我脸上扫了一圈,低声说:“跟我来。”
净身池在观星台的地下,沿着石阶往下走,一股硫磺味扑面而来。池子里的水是浑浊的黄色,水面漂着些不知名的花瓣,边缘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仔细一看,全是用鲜血写的。
“脱了衣服,进去。”鬼婆递给我一件白色的纱裙,布料薄得像蝉翼,“这池子里的水,是用硫磺和百年蛇胆泡的,能洗去你身上的‘浊气’。”
我盯着那池黄水,突然想起影阁的“炼毒池”,父亲说过,硫磺加蛇胆,再配上曼陀罗,就是剧毒的“化骨水”。她想害我?
“婆婆,这水……”
“放心,死不了。”她打断我,独眼在昏暗中闪着光,“只是让你记起些该记的事。”
该记的事?
我脱掉灰衣,走进净身池。水温烫得像要把皮烫掉,硫磺味呛得我直咳嗽,可当水没过胸口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坐在窗前配药,她眼角的痣红得像火;一个穿玄色袍的男人,拿着半块玉佩,在她耳边低语;还有个婴儿,躺在襁褓里,襁褓上绣着小小的“凌”字……
这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像被水泡过的纸,模糊不清。我捂着脑袋蹲下来,池底的石子硌得我脚心疼,却让我想起母亲给我洗脚时的样子,她总说:“霜儿的脚底板有颗痣,将来能走很远的路。”
“记起来了吗?”鬼婆的声音从池边传来,带着几分急切,“那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是谁?”
“我娘……”我脱口而出,说完又愣住了——那女子的眉眼,分明和灵素仙师的画像一模一样。
鬼婆突然哭了,浑浊的眼泪从她独眼里淌出来,滴在池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小姐……小姐啊……老奴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
小姐?她在叫谁?
“你到底是谁?”我从池子里站起来,水顺着纱裙往下淌,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你认识我娘?”
她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锁,递到我面前:“你认得这个吗?”
银锁上刻着个“霜”字,锁身已经被磨得发亮,是我小时候戴的长命锁,母亲说过,这是外婆给我的。
“这是我的……”
“是你娘让我收着的。”鬼婆的声音抖得厉害,“当年你娘带着你逃到影阁,就是我送你们去的。她说影阁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能护住你……可她自己,却被主教抓了回来,关在‘静心苑’,一关就是十年。”
静心苑?我心里一动,那是观星台最深处的院落,常年有人看守,据说里面种满了曼陀罗。
“我娘……她还活着?”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
鬼婆点点头,独眼望着池顶的天窗,那里能看见一小片夜空:“活着,只是……不太好。主教逼她承认你是仙师转世,她不肯,就被灌了‘失语散’,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失语散,影阁的药,能让人声带麻痹,再也说不出话。主教竟然用影阁的药对付我娘?
“我要去见她。”我抓着鬼婆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现在就去。”
“不行!”鬼婆猛地摇头,“静心苑有‘蚀骨阵’,除非有主教的令牌,否则进去就是死!”她拍了拍我的手,“你别急,等你成了圣女,有了权力,总能想到办法救她。”
我盯着池水里自己的倒影,眼角的朱砂痣在硫磺水的浸泡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成了圣女,就能救娘?可这圣女的身份,本就是场骗局。
回到影卫营时,天已经快亮了。我躺在草堆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鬼婆的话,母亲的长命锁,还有净身池里闪过的画面。就在这时,窗纸被轻轻戳了个洞,一张纸条塞了进来。
是沈砚的字迹:“子时三刻,藏经阁见,带《毒经》。”
子时三刻,正是巡逻队换岗的间隙。我揣好纸条,摸出发间的毒针,心里盘算着——沈砚知道的似乎比我多,或许他能解开这团乱麻。
夜里的藏经阁比白天更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角落里亮着,照得书架上的书影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沈砚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他手里拿着盏灯笼,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过好觉。
“你来了。”他递给我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热馒头,还带着芝麻香,“先垫垫肚子,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很久。”
我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自从家族被灭门后,我就没吃过热乎的东西,要么是瘴气林里的野果,要么是影卫营里掺着沙子的糙米饭。这口带着芝麻香的馒头,像母亲当年蒸的红糖包,烫得人心里发暖。
“哭什么?”沈砚皱了皱眉,递过来一块帕子,“影阁的人,不该这么娇气。”
“我不是娇气。”我擦掉眼泪,把馒头塞进怀里,“我是在想,我爹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偷偷给你送过吃的。”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灯笼晃了晃,照在他腰间的令牌上——那是影阁的“护阁令”,只有父亲最信任的人才能拥有。
“你爹是个好人。”沈砚的声音低了些,“当年我家被仇家追杀,是他收留了我,教我武功,还让我进了朝廷当暗卫,说‘沈凌两家,世代相护’。”
世代相护……我摸着怀里的半块玉佩,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霜儿,记住,影阁的人,欠了情,就得还。”
“你找我来,到底要说什么?”我拿出藏在贴身口袋里的《毒经》下册,推到沈砚面前,“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他翻开《毒经》,手指停在最后一页母亲的批注上:“‘血月生,非祸非福,是劫是缘,皆在己心’。你娘这句话,其实是在告诉你,血月诞辰不是诅咒,是钥匙。”
“钥匙?”
“打开‘血誓堂’的钥匙。”沈砚指着地图上那个乌鸦符号,“回魂教的核心机密,都在血誓堂里,包括灵素仙师的死因,你娘被抓的真相,还有……影阁和回魂教的真正关系。”
影阁和回魂教的关系?我想起鬼婆配药的手法,观星台墙砖上的步法口诀,心脏不由得狂跳起来。
“其实,影阁本就是回魂教的分支。”沈砚的声音像惊雷,在寂静的藏经阁里炸响,“百年前,灵素仙师创立回魂教,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了,创立了影阁,以刺客为业,暗中守护回魂教的秘密。她说‘回魂教若成了祸乱天下的毒瘤,影阁就该是剜掉毒瘤的刀’。”
我怔住了,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影阁是回魂教的分支?那父亲他们的死,岂不是成了自相残杀?
“那主教为什么要灭影阁?”我抓住沈砚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肉里,“他既然是回魂教的掌权者,为什么要杀自己人?”
“因为他想独吞回魂教的权力。”沈砚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上面的灰,“灵素仙师留下遗训,回魂教的教主之位,必须由‘血月诞辰,眼角有痣’的女子继承,也就是你娘,还有你。主教只是个旁支,根本没资格掌权,所以他杀了影阁的人,逼你娘承认你是‘转世’,就是想借你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掌控回魂教。”
原来如此。灭门不是为了斩草除根,是为了逼我现身;“转世”的骗局,是为了给他的野心铺路。
“那血誓堂里,有能揭穿他的证据?”
沈砚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个“血”字:“这是血誓堂的钥匙,是你娘当年偷偷交给我的,说‘若有一天我出事,就让沈砚带着霜儿,去血誓堂看看真相’。”
我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的刻痕硌得手心疼,像母亲当年教我握匕首的力道。
“什么时候去?”
“后天是‘祭月大典’,所有人都会去广场,那时血誓堂的守卫最松。”沈砚的目光落在我眼角的痣上,“只是……血誓堂里有灵素仙师的灵位,按照规矩,只有圣女能进,你若是去了,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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