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横平竖直(1 / 2)

加入书签

横平竖直

段云沉没说怎么赌,凌和月也懒得操心去想。

只是吃午饭的时候,段云沉叫人给他做了一大桌菜,催他吃得饱饱的,又拿了油纸包了两个甜酥饼,装进一个小挎包里,觉得不够,又把一个灌满水的水囊装进去,这才挂到凌和月的肩上,而后给他找了一件厚实的大氅,把凌和月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脸。

段云沉拍了拍挂在他腰间的小挎包,嘱咐道:“一会儿饿了就吃昂。”凌和月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要干嘛?”

段云沉未答,他把凌和月拽到屋外,表情忽然变得格外严肃,声音低沉蕴藏怒气,唤道:“霍连!”值守的霍连一个激灵就跑了过来。段云沉指向凌和月,冷冷吩咐道:“此人不识好歹,给我把他关进刑律堂的监牢里听候发落,不许给他吃喝!若有违令徇私者重罚!”

他最后这句话说的格外掷地有声,院子里的侍女皆是心神一震,凌和月顿时明白了段云沉要干嘛,他低垂着头没说话,霍连公事公办,应了声是,便从段云沉身边押走凌和月,正欲把凌和月的手臂一拧,反剪他的胳膊,段云沉着急咳了一声,霍连的动作一顿,看向段云沉请示他的吩咐。

段云沉整理了一下表情,正色道:“直接带走,还不快去!”霍连没听懂,他不正是要把凌和月带走吗?于是他也没有再拧凌和月的胳膊,只是迅速把凌和月一拽,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把凌和月带出了碧海殿。

有了段云沉特意准备的那件大氅,凌和月在被扔进监牢的时候也没摔疼。他从地上爬起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走到角落里抱膝蹲着,他知道段云沉是在做戏,搭了个戏台子等着别人来唱戏。

凌和月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玄铁铸成的监牢,他好久没蹲过大牢了,上次还是在很久之前,在奴隶场,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有人打开了牢门,是一个女人,蹲在他面前叫他:“程言。”

凌和月擡头看向那个女人,他伸出了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到手臂全是伤痕,鞭痕,棍伤,愈合的,没愈合的,脏兮兮的,令人作呕,他低头看去,他没有鞋子,光脚蹲在地上,冻得脚趾通红,不是在现在在守秋山的他。

是很久之前,在奴隶场的程言,闫妈妈把他接走了,从京城到东洲,花了三天,他就在马车上蹲了三天,到了东洲的朝溪楼,闫妈妈把一纸文书放在他面前,把毛笔塞进他的手里。

“签了。”她吩咐道。

程言去看那纸文书,是卖身契,他摇头,倔强地说:“我不签,我有爹娘,只是他们没找到我而已。”闫妈妈是个没有耐心的女人,她收了文书,叫人把他吊起来拿鞭子抽了一顿,然后再放下来,把笔塞进他手里:“签了。”

顽抗没有好处,程言手指打颤,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文书上,污了墨迹,于是闫妈妈换了张新的,又摆在他面前,他没有选择,文书脏了可以换新的,鞭子抽断了也可以换新的,本来闫妈妈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力,程言没哭,他只是发现三年没写字,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了。

“横平竖直。”程言脑海里回忆起从前他的娘教他写字的模样,“言字的笔画都是直来直去的,做人也是要正直,你爹希望你做一个正直的人,娘也是。”

于是程言努力克制因为疼痛而颤抖的手,在卖身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像在练习写字,生疏又认真。

听话了就能过上好日子,程言在朝溪楼做杂活,他整日搬运重物,擦地,给小倌们端茶递水,粗布衣裳浆洗得很旧,脸上从来都是迷茫,缄默,沉默寡言,没人看见他笑过,他从不和别人说话,也不和别人交朋友。

他在躬身擦地的时候看见他的手背变得白皙了,伤痕就像融化进他的皮肤里,再也看不见任何痕迹,好像从未存在过,他呆立在水桶上方看着水面上的自己,长大了一些,头发更长了,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的娘,于是他擦了一把地上的灰抹在自己的脸上,将头发揉乱。

即便是这样,客人路过台阶的时候,还是看见了跪在一边擦地的他,于是询问闫妈妈,他是谁,多大了,多少钱。

闫妈妈把他拽到镜子前,擦掉他脸上的污渍,她的笑容越来越深,满意地捏着他的下巴,叫他笑一个给她看看。

程言不笑,笑不出来,闫妈妈叫他不要再干杂活了,教他笑,教他怎么伺候人,程言捂住耳朵不听,于是闫妈妈再次失去了耐心,把他关进了柴房,说什么时候他学会笑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