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见长(2 / 2)
钟离遥顿了一下,平静的声音里有些无措,“祯儿,你流鼻血了。”
德安快步上前,跪在池边,递上了一条帕子。
皇帝笑着摆摆手,一众侍从即刻散了去。片刻后,钟离遥看了看谢祯擦拭干净的脸,又问,“祯儿如今大了,也该考虑婚事了。章大人家的爱女还未出阁,朕私下听说她曾随你南下,此次又随你讨北,颇为飒爽……”
“臣弟与绣儿并无私情。”谢祯忙道,“不过是立冬来时气干燥,有些…上火。”
“丞相家的幺女,小你两岁,秀外慧中,也十分伶俐,与你倒是相宜。”钟离遥垂睫细细笑起来,“这徽西卫氏来(作东宫十六子)的卫从榆,有个姊妹,也是明动一州,未曾婚配,听闻温柔体贴……”
谢祯道,“大业未成,臣弟不敢有他肖想。”
“男子成家立业,也算正当事宜。”钟离遥掰过他的脸来,又看了一看,已止住血,便继续道,“前些日子朝中催的急促,朕不堪其扰。虽不欲私情,但子嗣大事关乎社稷,倒也须往心上放一放。原想为祯儿指婚,你我棠棣之间,若做得个连襟,岂不快意。”
“朕只是有此想法,并未曾点破,”钟离遥见谢祯不语,道,“再者,那闺中女儿未必首肯,当得心意相通。朕今日,只是想听听祯儿的意思。”
这二人不觉间靠的又近了些,热气扑鼻,雾影缭绕。
谢祯忽然盯住他,“祯儿已有心仪之人,请兄长不必多做主张。”
钟离遥仍含着笑,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发,“朕既是你唯一的兄长,便是这名正言顺的提婚人,为何瞧你似有不悦?”
谢祯握住他的手腕,从发顶拉到眼前,低头细细看了片刻,胡言乱语道,“兄长若是得娶新妇,想必抚摸女子丝发,会柔情更甚。”
钟离遥一时顿住,欲收回手来,却被人牢牢握紧。于是,他面上似生了愠怒,声音却仍是平和而纵容的,“祯儿放肆。”
谢祯擡眼,目光幽深,片刻又垂下睫去,一字一句看似委屈,实则是控诉,“谢祯南下湿瘴,北上苦寒,西征沙海,日日夜夜,无一日不念着兄长。如今兄长却只一心谋取新妇。祯儿何敢放肆?不过是感伤罢了。”
钟离遥玩味着话里的忤逆,心觉谢祯越发有了意思,便笑道,“祯儿獠牙见长,你可是在骂朕不思大业、不思进取,只一心系那闺房之事?”
“祯儿不敢。”谢祯微微低头,歪靠在他的脖颈处,小声嘟囔道,“只是在怪兄长眼里只有新妇,没有谢祯。”
“谢将军,你如今身量高大,不觉自己体重见长吗?朕可支撑不住。”钟离遥把人提起来,笑骂道,“再有话说,自打你回来,朕哪一日没记得将军劳苦功高,如今竟还敢邀起功来了?怎么?朕娶新妇之事,将军也要代劳不成?”
谢祯收回身子,拉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小腹、胸口,细数道,“这、这、还有这,尽是祯儿的心意,兄长为何视而不见?”
“朕瞧见了。”钟离遥觉得手心发烫,一时好笑道,“朕赏你官、赏你名衔、赏你房宅、金银,将军还想要些什么?倒是说给朕听听。”
见他不语,钟离遥便调侃他,“你我手足之亲,焉能与他事相比?”说着从那手感甚好的胸膛处收回手来,“祯儿自然也在此处,为兄时刻记得将军功劳。”
谢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怏怏说道,“兄长罚我吧,是谢祯僭越了。”
再去看时,谢祯又恢复了那一副肃杀而生硬的样子,似油盐不进,却又恭敬异常。
半晌,皇帝想起来谢祯第一次扑进他怀里,因德安说他失了礼,方生了一下午闷气的模样,竟不由得叹了口气,“祯儿实在刁蛮,这点倒是老样子;如今大了,难道还要朕哄你不成?”
谢祯说又说不过,辩又辨不明,一时委屈极了,只好道,“分明是兄长无理。那年东风亭,兄长分明说过,谢祯是你最喜欢之人,原是一言九鼎,谢祯报以一诺,如今全算不得数?”
钟离遥盯着他的眉眼,细细与他对视一晌,“朕原当将军长大了,如今竟仍是个孩子。谢祯,你且告诉朕,这几年在营中,可曾有过情*事?”
谢祯一时不曾领会,道,“营中并没有女子。”
钟离遥让他认真一答反倒气笑了,“难道自己想也不曾?”
谢祯不语,脸噌的红了。
钟离遥眯着眼睛,将字句在齿缝间咀嚼片刻,方才轻轻吐出来,“将军刚才所说的心仪之人,难道……”
“皇、皇兄!”谢祯慌忙打断他,“臣弟,突然有些……有些不适,先行告、告退了。”
那衣衫湿漉漉裹着腰腿,让他带起一滩水花,溅湿了龙池的岸边,因着慌乱着急,他干脆披上外衣,一路下着雨似的便飞奔出去了。
钟离遥细细磨着后牙,终于察觉到了某种难以抑制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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