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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青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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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启痛的颤抖,瞬时便涨满了冷汗,咬牙恨道,“谢祯,我欲助你,你却恩将仇报。”

“你之言,有何人知?”

钟离启恨而不语,伏在案几上,狠狠握住手,擡眼盯着他。

谢祯收起匕首,平静起身,任脸上血迹缓缓流落下来,只俯身向他行了个礼,“自古以来,圣人未有残缺,礼中有记,至圣之尊,发肤无损。二公子如今已是断指之人,此生便不必再肖想那般位置。”

钟离启怒吼一声,擡手掀翻了案几,只见他脖颈青筋暴起,口中骂道,“谢祯,你这蠢物!你若不信,自己去那绣宫苑寻!大丈夫岂能居于人下,作这副摇头摆尾的下贱模样?!”

谢祯冷眼看他,不语。

钟离启恨的双眼泛红,啐了一口血水,“没成想,你竟是这般没骨头的东西!岂不知功高哪有身退之日,天杀你,定无人助也!”

说话激动,他脸上痛的汗珠滚落下来,只摔在地上成了八瓣。

谢祯握住刀柄,几欲杀之而后快。

因着巨大的动静,戎叔晚不知何时回了身影来。

眼见当下血影浓重,便朝钟离启丢了张白帕子,笑道,“这二公子脸皮儿实在太薄,一时半会儿不见,便受了人辱没,实在可惜。虽不知二位起了什么争端,不过这鲜血淋漓,实在腥气,趁早散了罢了。”

谢祯擡眼,上下打量他一眼,在那张笑着的锋锐的脸上并未寻到半分端倪,遂一张寒光毕现、充满杀意的冷峻尊容渐渐缓和下来,“非礼勿听,切莫多事。”

这般狠戾神色,肃杀冷湛,倏然消逝,鲜少展露。戎叔晚让他盯了一晌,后背竟暗自惊出一层薄汗。

谢祯当下无心理会,不曾多言,大踏步出了门去。

于此日各自分别后,谢祯心中不宁,终于寻了个当口,一路直奔绣宫苑。

这绣宫苑内,如今只剩两三人会得双子绣工法。略一打听,实在好找,谢祯便寻到最年长的一位,称其苏氏。

谢祯递上公主送的香囊,状似无意打听道,“您可认得这工法?”

苏氏正在院中缝制一件衣裳,闻了人声,擡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眼,见是个气度非凡、恭谨有礼的人物儿,衣着又似官制戎服,方才放下戒心来。她接过香囊,细细一看,回答道,“此乃双子绣,这不是公主前些日子所作之物吗?”

谢祯道,“正是公主所赠,原有些渊源,故问一问嬷嬷。”

苏氏答,“若是公主有令,公子有话请讲。”

“这双子绣还有何人会?”谢祯佯装无意。

“原是问这个啊……这双子绣原只有皇后娘娘——”苏氏顿了一下,“就是逝去的敬贞皇后和冯氏会得,这二人后来教与我们,有的到年纪出宫了,有的病死了,至今还会的,也只有我们两三人了。

冯氏正是谢祯病逝的亡母,因这句话,他便借着话茬反问,“听闻这双子绣原是皇后娘娘于闺中所创,为何冯氏也会?”

苏氏边做着手里的活计,边道,“这我便不知了。自我入宫,便随娘娘与冯氏学习工法,大家本亲密无间,可惜后来冯氏除了那档子事,就不曾再一起做绣工了。”

谢祯问,“出了何事?”

“那冯氏突然肚子大了,惹出了乱子,宫中原年纪大一些的,都知此事。”

谢祯顿了一顿,佯装惊讶,“竟有这等事,那您可知冯氏的孩子是谁的?”

苏氏擡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无语道,“这我哪知,那冯氏咬死不说,任凭怎么问。也幸亏皇后娘娘素日与她情笃,又因有身孕,兴许是感伤,向上求了情,饶了她一命,关到别处去了。”

“皇后娘娘那时也有身孕?可新君……”

苏氏叹了口气,拿针在发间抿了抿,又继续做活,口中说道,“这并不算得什么秘密——当今圣上,也就是那时的太子,已经三岁。这是皇后娘娘的第二个孩子,按时间推算起来,是在回家省亲后不久怀的,因此私下也有些风言风语,正和那冯氏的日子差不多。”

谢祯不语,消化着这件事。

“哎,这针线脱了,公子帮个忙衽一下,我这眼睛看不准呢。”苏氏把阵线递给他,继续说道,“那冯氏显怀时,已经四个多月,好像是农历六月左右吧。自冯氏被定了罪,皇后娘娘便再也不来了,听说后头月份都挺大了……近生产剖了死胎,是个皇子,也正是自那后,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谢祯的手抖得不行,直把苏氏看的心焦,干脆夺回来自己眯着眼去衽,“皇后娘娘传出死胎那一日,下着暴雨,同冯氏生孩子也是同一天呢。”

“哦对——听说是过于伤心,后来皇帝下令,不许任何人谈论此事。当今皇上自打降生便是太子,天下哪有如这等尊贵的,又从无异议,这小皇子便也无人关心了。”

谢祯皱起眉来,听她继续说道,“嗨——但是谁知道呢?那冯氏向来清高,从不与人交往,绣房除皇帝外,更是不曾有其他男子来过。因而,大家也揣测过几晌……兴许是得了宠幸。总之,实在正常不过,待到事情逐渐消散,也就罢了。”

谢祯沉默着站起身来,一时竟茫然无助起来。

若是赵舒省亲归来,与谢间有此一子,或夭折,算无可追究……若是偷梁换柱,与冯氏谋一计,也未必不可,如此一来,那自己便成了新君——同母异父的胞弟。

不仅如此,谢祯恐惧的设想到了更难堪的一件事。那谢间原是赵府幕僚,万一赵舒与谢间生情在先,恐怕他与钟离遥——同父同母也是有可能的。

再若是,赵氏无辜,冯氏实为自己生母,得过宠幸,那自己……便又成了他同父异母的胞弟。

他齿尖有些寒颤暗自打着……如今,不仅连父亲没寻到,就连母亲也不确定了。甚至——那条帕子若公诸于众,君主的身份便会惹人揣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他就那么站着,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苏氏身前,挡住了和煦的日光。

苏氏咳嗽了两声,笑道,“公子挡住我的光影了。”

谢祯回过神来,低声应了一句,便侧身让开了,“实在不好意思,嬷嬷。”

光影不知折射变幻成了什么模样,总之,日光突然冰凉起来,一阵红雾令人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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