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2 / 2)
钟离遥便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罢了,你且去吧。”
谢祯站起身来,见他仍笑着,并不为自己这番冒失有何反应,一时心中情愫涌动,五味杂陈,又强忍着落寞告退下去了。
钟离遥望着他大踏步出了殿门去,脸上笑容渐渐隐没了,他把玩着手中那个物什,不悦的对着空气说了句,“朕原是想哄人,今时今日,竟也不知哪处惹他伤心了。”
德安远远望着,不敢接话,正踌躇间,被点了名,“你说他因何就要出宫去?”
“这...”
“再者,分明是他自己要出宫去,为何朕允了他,他倒更委屈伤心了。”
德安苦笑道,“如今,将军已不再是小孩儿的心思,奴才也猜不准呐。”
自此日至逐除,三日来,皇上微笑如故,然心绪愈沉,如今朝中已有不少青年才俊,是少年同窗所提拔的;十六子业已分别;思忆往昔,总有些一闪而逝的念头与片段,含混不清的跳跃过去,捕捉不及。
今年的冬,十分冷湛,与当年有得几分相似;不过,除了钟离遥,倒不曾有其他人如此认为。
逐除之日,钟离姝宫中有自己的玩意儿,甚至留了赵建州作布置跑腿的活计,满宫里是新奇趣味和欢声笑语,因而不与他相过。
钟离遥一人实在凄冷,他盯着满桌玉盘珍馐,尽是谢祯喜欢吃的样式和口味,一时苦笑起来,“朕如今竟也有‘孤家寡人’之嫌。”
“主子爷啊,”德安在旁边伺候着,笑道,“待明年婚序过了,必定就有佳人相伴了。想想当年先皇与先后恩爱之情,如鱼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羡煞天下人呢。”
“世间情爱,难能有金石之坚,更况乎君主之爱,分于天下,何止一处。”钟离遥笑笑,不以为意,“道是举案齐眉,焉知不有泪洒床榻之时?”
“先皇共有十五位妃嫔,既有几位得了恩爱,便有几位难得如意。幸而——如今已随封了王的子嗣出宫去,做了安稳太平的家主。”钟离遥忽然提醒一句,“今年特意与几位太妃的贺礼可曾置办妥当?”
“已尽数妥当了,”德安道,“赵王妃与安平候原想请皇上去府上一同过逐除,因礼数不合,被奴才劝下了。”
当年的皇子谦、川、策三人,分别封了敬平、长平、安平的王侯,有了自己的王府与家眷,如今,除了安平候钟离策年少十九,其余二人,俱已成婚生子。
赵氏一向谦恭可亲,对钟离遥也和善宠爱;自皇子煜夭折之后,便剩独子策。前文提过,自张氏封后,钟离启便交予她抚养,虽无实际勾连,但不免有些流言风语,一时追讨起来,安平候未免难堪,因而德安便把人劝住了。
钟离遥停了箸,愣神片刻,“去外府过逐除?”
“正是呢。”德安笑道,“当年先皇与先后也曾出宫,于赵府过了一遭逐除,也算尽享天伦之乐,但现在已过了合昏,各家恐怕已吃过晚饭了。”
由此,钟离遥便叹了一句,“可惜祯儿不在宫中陪朕。”
德安笑道,“那皇上如今可曾知晓,谢将军到底是因何而伤心?”
“不知。”
钟离遥心中叹息,实在没想到,这番作为和困惑,竟与先皇钟离伯当年‘欲寻故人’如出一辙。又因想到这茬,天光乍现般,他一时被点醒,人活在世,岂能没有口是心非之时?
钟离遥郎朗笑起来,定是这小子,一时犯倔生了闷气,自己全未察觉,又许了他出宫,才令人受了委屈。
德安纳闷,刚才正冷着脸的主子,如今怎的又笑出来了。
还不等他开口问,钟离遥便搁筷唤道,“备些焰火年货,朕去瞧瞧谢将军。”
德安惊诧一声,问道,“您不用过膳再去吗?”
钟离遥看了一眼桌上饭菜,幽幽叹道,“可惜这混小子,没福气,赏了各仆从去罢,朕去将军府用膳便是——难不成,谢祯还能让朕饿着肚子吗?”
德安笑了笑,“可说呢,今日过节,将军府上,也定有许多。”
那圣驾落地,钟离遥及仆从们盯着一片漆黑的将军府,方才傻眼,莫说吃食了,连灯火都全无。将军府黑得像荒郊野外,与街道的繁华、两侧人家的灯火艳彩格格不入,在今夜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
钟离遥看了德安一眼,“现下,恐怕真得饿肚子了。”
仆从敲门,一个眼花耳聋的老翁来开门,也不问清缘由和事况,便客客气气请人进门。钟离遥进了院子,德安随行,转过门庭、连廊,院中灯火零落、年味阑珊,月光倾泻,洒满宽阔的庭院。
远处一阵刀剑簌簌声,大家闻声望过去,愣了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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