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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章] 溪客天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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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章] 溪客天华

谢祯得了这样的好事, 正不只何处去谢那叶春和呢!他心中暗道叶司会果然是个有经验的,心善随和,不与那二位奸贼一般, 只有最管用的哄人法子!

赶着这样的盛宴,谢祯褪了官服, 着一身青银镶花的暗色戎袍,宽摆裙衣外掐了红牙腰带,映衬窄虎腰、丰盈熊背,威风地道的武将气派。

钟离遥瞧着那姿态,往人群里一放, 配上那张不茍言笑的面庞, 颇引人注目;不过瞧着气势撼人, 谁也不敢近前,倒与他腾出来个好地方儿。

“将军,何故独自一人饮酒?”

谢祯擡眸, 瞧见这位贵公子, 霓裳风流、衣襟绣花, 如踏雪寻梅而来,腰间那坠着的玉佩琳琅伶仃微响。

“兄……”谢祯喉间一滞,掩了眼底垂涎, 缓声道,“公子有礼了。”

这二人邻座相谈, 压着熟稔, 权当不认识,都只淡淡的笑。

周遭谈的热闹的商贾之徒, 正唤人擎举着一副金雕花饰裱的昭平墨宝,大作感慨, “这样的手笔,竟在世间无有传闻?说来怪哉!既不慕虚荣,也不登殿堂,想必是位‘隐士’吧!”

“周公子最明白,您给说说?”

周公子笑道,“论文华与墨迹,有游龙舞凤之姿,难保没有入世之才!”

“何以见得?”

周公子颔首不语,笑了笑,又道,“叶公子既能请来真人,你我又何必揣测,今日的天华宴,盼着一睹尊容,我与诸位老爷公子,是一样的心急呀!”

“就连将军都拜倒其才华之下,想必真人不俗!若能请来家中作客,才是好殊荣呢。”有人道,“王某不才,虽无什么文识,但却最欣赏这样的清高名士,愿以万金之诚相邀。”

“若是清高,恐怕万金难求呢。”其余人笑呵呵的,“还是叶公子有法子。”

“买卖做的好,官又升得快。”那笑声带有几分揶揄,“是谁,也得卖几分面子。终黎金山银山,有他叶家的半壁江山。”

“胡诌!快别放此狂言,小心叶司会来了撕你的嘴。”

“哈哈哈该是这理儿。”大家齐齐笑开了!

华服锦衣的青年人又说了一番玩笑话,才悄声问道,“想来他做官,私下里也打点过,现今君主开放了民学,给我等大好的机会!也不知……找他探探路可否?”

“听闻府衙里有徐郎盯着,正清积弊,哪个不长眼的想往上撞?就连那尹家二郎也下了狱去,他可是主子作东宫时的舍卫,相伴十载都不饶!你就是想美事儿,也得过了这风头啊。现今不比往日,新主子做事老练,听说治下甚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闻主子也启用些乖戾巧言的人物,想必革新也是一阵儿,哪日碰了壁也就算了,原守在上城的官老爷们,私下也抱怨——不过……”那声音压的低,钟离遥仍捕捉到了,“听说有谢将军镇着,都不敢吭声,年后将军西去,指不定又闹呢!”

“说来也怪,将军不是闹着要反?怎么这会儿又替主子拿刀了?到底忠也?邪也?”年轻的小公子呲牙笑,“更怪的是,将军是武将,怎么对昭平公子的字画感兴趣?也来附庸风雅?”

周公子警告笑道,“你二人莫要乱嘀咕,远在高台上的事儿,能让你们知道?叫人逮住送了官,那瘸腿的还不得扒了你们一层皮?”

那“乖戾巧言的人物儿”、“瘸腿的”奸贼——臭名远扬,不用猜,也是戎叔晚了。

谢祯心底微恙,擡眸去看人,却见钟离遥听着这些趣闻,轻轻笑了,“好有意思,他们原是这样看人的,猜的有模有样,竟也编些故事消遣咱们。”

谢祯低声笑道,“您竟不生气?”

“何来的气?听些趣闻解闷,也瞧瞧人家如何看待咱们,若是实话——寻了错处当话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方才是明君正道。”钟离遥微笑道,“现今有此等流言,才是吾的失算,治世尚有不足之处。”

“天下熙攘,汹涌潮动,岂是朝夕可以改变的?他们不信,是不知深处的缘由;大业既成,万万众必称颂您的圣明。”谢祯又补了一句,“若是辖制言论,不许他们传小话,可是好事?”

钟离遥笑道,“不可。”

他正想要再说,叶春和打穿廊衣襟带风的入舫来了。游船灯火通明、上下两层宽敞奢华,抿了珠帘、燃了金花蜡,开了合叶扇,玉盘珍馐、美酒豪爵频频传进来——临夏末,清风徐来,过堂有歌声渺渺。

游船两侧各有穿廊,若一座小桥般,连接两边的阔达船帆;站在穿廊上,可见水面生有溪客阑珊,水红颜色,衬着圆面的荷叶,宛如盆大,好稀奇的品种;临窗或挑了眸去看,倒也能瞧见。

叶春和入了门,掀了袍带便要叩首,因想起一岔,又顿住了,只垂了腰身,笑眯眯行礼道,“将军见礼,公子见礼,我来迟了,因叫别处绊住。”

钟离遥含笑,“哪里是来迟了,分明想叫吾听听,那私下的流言,如何挤兑叶公子——不知是信不过人,还是想叫吾替你解解气。”

叶春和笑道,“果然是公子,这也逃不过您的手掌心儿。”

“哪里有杀鸡取卵、谋人钱财的做法——买卖嘛,叶家纵有金山银山,吾也不眼馋。”钟离遥眸光淡淡的,“你只管正经的做事,遭人妒害虽难免,吾到底是不信的。”

谢祯道,“叶司会糊涂,如今厹起来了,竟连主子的慧眼也信不过?”

“将军宽恕,实在是今朝踏出这一步,无有回头路,叶某打小在生意场上瞧着人走茶凉,做人谨小慎微惯了。”叶春和苦笑道,“人常道财不外露,日后做事,未免要招摇起来了。”

钟离遥颔首,“此事,吾搁置在心了。”

叶春和欣喜想谢恩,又强忍住了,他这头垂首作揖正一副谦卑的姿态,那头小公子便眼尖瞧见了,“快看,是谁来了!”

“哟,叶公子,司会大人——有礼了!来的好晚,待会儿可要罚吃几杯酒。”大家突然止了声,只瞧着临窗静坐的两位,“将军、将军有礼了,叩见将军!”

他们纷纷俯身去行礼,又犹豫问道,“这位公子?难道就是……”

“这位是公子昭平。”叶春和忙道,“尊姓白,今日得公子赏光,诸位切莫失礼。”

“公子有礼,有礼。”这许多人左右相顾,然后朝他不住的拱手,“昭平公子有礼了,今日一睹尊容,果然风采非同寻常。”

“昭平公子——”扑上去的人都让叶春和拦住了!

年轻的小公子也凑上前去,“公子有礼,机会难得,待会宴后公子可否能赏一副……”

话未说完,叶春和便掩不住眉间惶色了,只握住人的腕子,截断那话头,“好胡闹的小公子,勿要失礼。诸位再不许提这茬,扰了白公子的兴致。”说罢做了个‘请’的姿态与人道,“公子请入席,今日略备薄酒,请您上座。”

谢祯跟着动了身,叶春和便道,“将军请,一同上座。”

他二人并列上座,隔着一指高的薄台,玉几华丽、铺设绫罗绣花的桌垫,刚一坐下,就有纤腰盈盈的侍女少年鱼贯涌入,跪坐在案几周遭,伺候着饮酒递菜。

谢祯早见惯了这场面,只眉眼不动,任由娇女缠在身上添酒——若实在近了便轻轻拂开,不伤着人却也无有半分笑滋味儿。

钟离遥玩味儿的瞧着人,座下都是上城顶富贵的财主,并不拘碍此等戏耍的欢愉。商贾有意附庸风雅,请了名流才子,却仍抛不开骨子里买卖人的爱好。

不少人见谢祯与昭平肯赏光,心下对叶家的莫测又紧了几分,宴上更急着向叶春和示好,“司会大人如今风光,得上面赏识,又请得动谢将军与昭平公子,好叫人羡慕。”

“是呀,咱们也是一头的蚂蚱,听说主子有心要做个商会,不知是好是坏?大家同是‘贱处’过来的,当年尚比不得泥腿子,再有民学广开,不知日后可有转机?”

“诸位,”叶春和自顾自斟了酒,“别的我虽不知,好坏却还能分上一分。商会若是能将你我聚集在一起,有州府亲自把关镇着,谁还能欺负你我不成?再不用愁着那署衙里有霸王,今儿来抽一分银钱,明儿又讨一点便宜。再有商会主使,也懂的买卖,代替我们与上头说话,不比我们一家之言管用?”

“可是谁会不爱银钱呢?”有人笑道,“若商会主使与人勾连,沆瀣一气,岂不更吃亏?到那时,连说理儿的地方都没有。”

“商会主使原有个三年期限,到期后若是大家都不满意他,保管选一个新的。”叶春和笑道,“人人都有机会坐上一坐那位子,只不过,全是为大家奔波劳动,也是个辛苦的差事。”

“这倒无妨,叶老弟啊,”赵老爷说道,“你也知道,你老哥哥我,最怕的就是叫人惦记上,咱们都是一家人,敞开天窗说亮话……”

“咳咳。”有人拿眸子示意了一下,赵老爷顿时哑声了,只迟疑的瞧了瞧谢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春和忙笑道,“将军与公子,都是自己人。”

谢祯会意,旋即露出笑来,揽住了身边侍女,一副老手做派,“诸位但说无妨,我是武夫,不问政事——再者,正如是,谁会与银钱、铜板过不去呢?”

“唔、哈、哈哈哈。”赵老爷明白过来,笑道,“那我可就说了——咱们做买卖,最怕叫贼惦记上!谁是贼?那官老爷们就是贼,那主子就是贼中的大贼!若是上头惦记上了,跟州府一合计,到那时,利用商会的空子、规矩,使些勾当?咱们如何?别说身家银钱了,就是性命也难防啊!”

“这倒是。哎,这话说的甚有理,赵老爷,您是个明白人,”小公子们问,“那如此说来,这商会之事信不过咯?”

“这也未必,只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钟离遥含笑擡了眸,“不知道……那贼中的大贼,难不难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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