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并章] 寇不可玩(1 / 2)
[合并章] 寇不可玩
钟离策特意赶到宫里, 向顶尊贵的那位求见,入殿门前还乖巧的磕了头、行了礼,直得了声儿淡淡的“允”字, 方才拂了袍衣进去。
“皇兄,我新得了一件趣玩, 特意给您送来的。”钟离策说话恭敬,那神色倒显得亲热,“想着您案牍辛劳,给您解闷儿的。”
“是吗?”钟离遥淡淡笑着,“安平候有心了。”
钟离策又道, “是个琉璃玉斛的光盏, 还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珠玉宝石……您不好奇, 我是何处得来的吗?”
钟离遥终于分出眸光去看他,“想来是尹府上收敛的。”
“皇兄竟料事如神,正是!”钟离策忙凑近前两步, 在人含笑的目光中又顿住了, “我见那一样甚是精致漂亮, 便想特意与皇兄留着;按理说不能,可我实在献宝心切,不知这一个光盏, 能不能求您的允,让我借花献佛……?”
钟离遥便道, “罢了, 一个光盏而已,你若喜欢, 拿去也无妨。”
“此物是献与皇兄的,小弟并不敢私留。”他说完这两句, 又急急的开口,“还有……”那声音转了个急弯儿就停住了,那张脸上带着欲言又止,只期盼的瞧着人。
钟离遥微微皱眉,“你年岁渐大了,这般吞吐像什么话?朕还有要事,紧着说吧。”
“是,”钟离策忙道,“是……我说了,还请您勿要怪罪!是查抄尹大人之时,他说话狂妄,只说什么‘可叹一生学问抱负——未能忠君报国,竟因为几两银钱,落得这样下场!’话里话外分明指责您,又说什么‘大不了一刀图个痛快,来世定当修身报国,以贤名侍奉明君左右’,直白痛骂您不是明君。我一时生气心急,就、就、就……”
“就什么?”钟离遥忙问,“难道杀了不成?”
“不不不,我没敢怎么样。”钟离策紧张说道,“我只吓唬了他一顿,说您要杀他!只他不改正,必要脑袋落地。”
钟离遥微松了口气,哼笑一声,“原是如此,只是吓唬两句,倒也无妨。”
钟离策佯作困惑,“他这般说话,您难道不生气吗?”
“他毕竟有过人才学,纵有几分恃才傲物也无妨。”钟离遥漫不经心解释道,“君臣之间,这等嫌隙不谓之不可饶恕——他若悔过,将来于大业有益。”
“那……”钟离策忙跪在地上,双手奉上那道没交出去的诏旨,懊悔道,“是我莽撞,说了唬人的话,求您责罚,我只一心想着维护您的圣名,实在太恼火。可如今话已经说出去了,可怎么办呢?”
“你不知内情,却有心为朕;毕竟年纪小,也难为你了。”钟离遥道,“晚些时候,朕拟个新诏,你送去便是。”他到底是叮嘱了一句,“此番适可而止,万不可再出岔子。”
“谢谢皇兄!”钟离策乖乖跪行两步,凑到人眼前,“皇兄放心,日后我定更加勤勉,您交代我任何事情,都不敢再办砸了。”
钟离遥扶着案几,淡淡的写了几笔,将那新诏旨递与他,目光只轻掠过那面孔便落在远处了,“你既有进取之心,便是好事。若无他事,只拿了诏旨,便去吧。”
他轻笑一声,“再慢几日,尹同甫那性子,便要吓出个好歹了。”
钟离策只好接过诏旨,复又强调一遍,“皇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钟离遥垂了眸,见他一副求赏神色,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如此甚好,你是朕的亲手足,当奋勇争先才是。”
好巧不巧,谢祯进殿的时候,就听见了这句,又瞧见了这幕,登时冷脸结了霜。
“谢谢皇兄,我素知皇兄是疼我的。”钟离策站起身来,复又行了礼,转脸儿过来瞧见谢祯,故作懵懂笑道,“谢祯兄长有礼,来的好不巧,我正要去呢!”
见他急着往外去,钟离遥又唤住人,“代朕问你母亲的安。”
“是,皇兄。”
谢祯目送他出殿门去,一转目光就软了下来,“兄长——”
钟离遥笑了,“何事?一日三趟,你来的也勤快。”
“只是巡察到此处了,便来看看兄长。”谢祯凑近了人,就弯膝跪在钟离策刚才跪的那处,“我一日三遭的想念兄长,兄长却在这里,疼惜别的手足。”
“怎么哪里的醋——将军都要吃上两盅,他比你还要再小两岁,在朕眼里,不过是个孩子。”
“兄长,我最是愚笨的。”谢祯道,“但我知道,分明有区别!”
钟离遥紧盯着他笑,“哦?”
“他是弟弟,是正经的手足,那我是什么?”
“怎么说?他是个正经的,难道你不‘正经’?”
“我……”谢祯被噎住了,仍犟嘴添了一句,“我只守着兄长不正经。”
“这等浑话也说,”钟离遥微微俯身下去,笑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谢祯去吻他的手指,“且不说其他,兄长为何又去摸别人?”
“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好巧叫你捉住了。”钟离遥拿指尖挑他的唇舌,“见他年纪小,又想邀功讨赏,不过是鼓励罢了。”
谢祯含糊的声息在指尖缠着,“祯儿也想邀功讨赏——”
钟离遥垂眸笑道,“你讨哪里的赏?”
“我想讨个真正的赏。”谢祯舔了舔那手指,又环住了人的腰,只擡起脸来,“过了年,我便要出征,我想求兄长,离那些‘闲杂人等’远一点。管他手足之亲也好、姻缘既定也罢,总之身心……”
钟离遥掐住人的下巴,笑着低头去吻。
“瞧你轻狂的!竟还打起朕的主意了。这天下都是朕的,凭什么听祯儿的。”
谢祯清浅一吻没尝够,下巴连着两腮都被人掐住,嘟着嘴说不清楚话音,“兄长……祯儿,只是…求你——”
“朕听不清,”钟离遥逗他,“听清了也不允。”
谢祯好歹才从‘魔爪’下逃出来,笑道,“兄长今日耍赖皮!”
“如何?”
谢祯钳制人的腰身又紧了几分,又向前跪行一步,挤进人两腿中间,那声息低低的,又含着柔情的笑,“还能如何?若是兄长不允,那祯儿就只能大逆不道一回,把兄长装进轿子里,擡到那西北黄沙之地,日日亲眼盯着、亲身守着了!”
那眸光实在幽深,连钟离遥心口都紧了两分,笑道,“你只管打仗,哪里顾得上朕?”
“兄长,整个营中,祯儿的帐子是最宽敞的!”谢祯拿唇蹭着人的下巴,“白日与敌军作战,夜里与兄长较量,难道还有不足的?”
“谢祯。”钟离遥忽然揪住了人的耳朵,“自打那日‘天华宴’后,朕觉得你猖狂许多——”
谢祯歪了头,将额抵在人脖颈处,亲昵道,“兄长…我可不怕疼…”
钟离遥气笑了,“瞧着像是——那解药全无效呢!”
谢祯忆起那晚热雾焦灼,正喉间发紧,“还说呢,祯儿‘表演’的那样卖力,兄长竟一声不吭,独自回宫了。兄长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日祯儿走了,可怎么办。”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倒好像他凑在眼前,能消解似的——
“将军不许缠人,”钟离遥感受着脖颈那热,任由他靠着,只笑道,“就因朕与策儿说了几句话,你便这样闹起来了,都怪朕那日说的几句话,点透了你,越发的嚣张不拘了。”
谢祯道,“兄长,祯儿的心,自打初见,无一日不受着煎熬。原先并不能分辨,只是缠着兄长、保护兄长,伴着兄长左右而已。可兄长那样的好看、聪明、又出色,只让人一瞧见,就觉得紧张,一颗心怦怦乱跳。”
“后来懂得了,就明明白白的、满心的去爱了,这心中,再无有过第二个身影!兄长有手足、有娘子们,祯儿早就嫉妒了——只是兄长这样的尊贵,正该得到万千宠爱。可——可全天下都爱兄长,祯儿的爱,也太黯淡了。”谢祯就这样靠在人怀里,轻轻的说道,“若只是别人爱您也就罢了,偏偏兄长又要去爱天下人、爱贤臣、爱生民、爱手足……我实在不知该嫉妒哪个!哪怕兄长只爱自己,也好过心里装了那样多的人。”
“我一日比过一日的明白,兄长那样高洁的情志,我该成全。可祯儿实在蠢笨,又藏不住,只好多打几场胜仗,多拼命——多为兄长分忧,多为兄长添几分笑,多让兄长看我两眼。”
“我虽明白的晚,但那情意却如磐石,多年来未曾转移一分,只一日比一日更多!那晚的情意与热,不全是为藏药的酒水,只消多看兄长两眼,便是了!那晚的话,兄长说与我听,我便全明白了,我今日再求,求得是兄长——勿要忘了我。西征不知几年,兄长万一又去爱了别人,那可怎么办!”
“又去爱了别人?这才是冤枉。”钟离遥微微侧脸,吻在人额头上,轻笑道,“祯儿的心,朕都知道,哪里用你说。你说朕爱天下人,可这天下人里,最爱的就是祯儿;你说朕爱手足,这手足里,最爱的也是祯儿;你又说朕爱贤臣,祯儿难道不算贤臣?”
就这样柔情的几句话,惊雷般炸响在胸间!
紧跟着,谢祯懵懂接了一句,“兄长是说爱我?”
钟离遥顿住了,“……”
“兄长刚才说了,而且是最爱我。”
人人都说谢将军情志上愚笨,钟离遥总觉得谢祯聪明在最最关键处。
那话进退两难,哽在喉间,让这位聪明的君主只憋出一句,“朕可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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