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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章] 马革裹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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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过五月,竟已陷将军于险境,百里,你可知我这后背汗流如雨?!天杀的赫连权,他竟自己的性命也不要,突击入我军境内?”

“这王八崽子最是阴险叵测,实在难猜他心中想法。西鼎民风剽悍,夺妻娶母,贪爽好淫,惯常是主将冲锋厮杀,无甚顾忌,有这等离谱举动也不足为奇。”

季敖道,“我随将军夺北境之时,西鼎虽插手甚多,但那时的赫连安招数平平,不像如今,全然叫人摸不着头脑。”

几人对视一眼,额襟上的冷汗都湿透了,“此番但有一点差池,无敢一句向君主交代!未曾开战先失了主将,你我命途难保!”

营帐中猛将肝胆俱颤,擡眼望着峡谷方向,一时无言,场面沉寂幽深,那浑身的热血几乎冷透了。

佛羊岭,峡谷道。

林中细雨湿漉漉的,树叶上滴答坠着水珠,不断打在人苍白面颊上。

赵建州那张白透的脸还带着笑,“将军,你冷不冷?”

谢祯擡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泥水,回神看他,“建州你撑住,再两个时辰,必有兵士来救,趁天黑,我们突袭自北湾出,那处弯道林中有一沼泽境,定是无虞的。”

赵建州笑道,“我当然得撑住,还没跟那贼子开打呢,可不能死在这儿。再说了,我家姝儿还等着我活蹦乱跳的回去呢!”

那话音轻快,然嗓音里的喘息却沉重起来,他压住了胸膛轻咳嗽了两声,又道,“咱们这三五人,若再带上我,怕是艰难——不如……将军你带兵突袭,再遣人回来救我罢了,我自藏身林中,安然等你。”

谢祯知他所言有理,可那话堵在喉间,终于摇了摇头,“你不必管,再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突袭时紧跟着我便是。”

赵建州轻笑一声,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问,“谢兄,你说……若我回不去,姝儿可会怎样?”

谢祯不答,他又道,“她若是哭鼻子,你可要替我好好劝一劝。”

谢祯盯着人,咬牙道,“赵建州,你敢?——仗还没打,你若是说这种丧气话,谢某第一个不饶你。”

赵建州呲着一口白牙笑道,“你瞧瞧你,我说两句玩笑话,你也生气。”他凑近了人耳边,问道,“你说我怎么回事儿呀?这才出来两个月,天天想姝儿想的难受。”

谢祯冷笑睨他,“这话好肉麻,不要说与我听。”

“诶?这有什么肉麻的。”赵建州嘟囔道,“我眼皮沉的很,直犯困,你陪我聊会儿天呗。咱们二人走南闯北,自少年就一路杀敌到今日,你知道我的,不曾儿女情长——如今才知道,想家竟是这么个滋味儿。”

“什么滋味儿?”

赵建州道,“说了你也不懂,你个木头,也没有个家人妻妾的。”

“我怎么不懂?”谢祯道,“我也想念兄长。”

“那能一样吗?”赵建州擡手拨了他一下,“拿肩膀过来,给小爷靠一靠,身子疼的紧,后背也撑不住了。唉哟……真疼啊……哎、唉哟……”

谢祯挪了下身子,给了他半张宽厚的肩膀,“别叫了。”

“你又没受伤,你当然不疼了。再说了,你也没娶上娘子,你哪里知道疼人啊!”赵建州抱怨道,“要不是小爷受伤了,谁愿意挨着你,一堵墙似的,还臭烘烘。”

谢祯拧头看他,又自个儿闻了两下,“臭吗?”

赵建州不理人,念叨着,“你说,怎么有人就生的那样好,美好如玉香如兰呢?”

谢祯脑海中浮现着钟离遥那神姿,难得认同,“谢某不知。但那样好的人,只看一看,就叫人喜欢。”

赵建州警惕道,“你说谁?你别打坏主意……别看我受伤了,我可是……”

谢祯叹气,“你好烦人——我说我兄长。”

“谢兄,你怎么三句话不离君主啊。”赵建州和他拌嘴,话音一句比一句低落下去了,“我说的是我娘子,我娘子最好了……”

谢祯不服,抖了两下肩膀,唤他醒过来,“别睡,我兄长也最好了。”

“行了,知道了。”赵建州蔫蔫的,“跟你聊不到一块儿去,不聊了……我得睡会儿。”

谢祯问他,“你先别睡,你且说说,怎么就喜欢姝儿呢?”

“一见钟情,喜欢还能有理由吗?”赵建州强打起精神,“我也见过美娇娘,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姝儿,就觉得‘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只是觉得这世间明媚,什么都太好了。”赵建州努力擡手瞎比划,“就是什么都亮起来了,颜色也更鲜艳了,花开的更美了,风吹的整个人晕乎乎的。而且姝儿不仅好看,还聪明……”

谢祯耐心的听他说话,这小子平素里果决,这会儿昏沉着絮叨,到底还是生了几分担忧——他微微转过身子,擡手探了下人的额头。

赵建州拨开他,“只稍微歇息一会儿,无什么大碍。”

歇息一晌,天渐转黑。谢祯与兵士三两人架着他,自林中逃往北湾,四下搜索的人影嘈杂,脚下泥泞蹚溅,浑身湿冷,步履艰难,赵建州腹部那血潺潺流着,一路滴答着成串的往下摔,落进乌黑里再看不清了。

“谢兄,你且看前头那石xue狭台,将我搁置那处,你速速突袭。你若硬是带我,索性几人全丢了性命——”赵建州艰难喘息,“丢了性命不要紧,那家国大业却也不顾了?如今大业未成,君主瑶台相望,你何忍生民再多几年战事?”

谢祯沉声,“今日留你在此,我无法与姝儿交代。”

赵建州故作轻松安慰道,“何须你来交代,我娘子——我自会安生回去与人交代的!纵不为天下太平,建州为娘子,咬紧了牙关,死也要死在上城的。”

远处篝火映红了人脸,那近百的敌军笑谈着,擎举火把四处查看。

有人笑道,“我的王,谅那谢祯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出峡谷,您就等着,今晚割了他的耳朵做下酒菜吃吧!”

那声音幽深莫测,扬声笑道,“这是自然,本王定要扒了他的皮,铺那狼头椅,也叫钟离好好心疼一回,还了那十万血债。”那声息顿了一会儿,才道,“哦,不对,一个谢祯,给我十万西鼎英魂献祭定是不够的……本王要灭了敌贼,屠了上城,擒了钟离,要他亲身来偿才是正经的。”

“我的王,咱们还要再等多久,再晚些怕是救兵要来了——怎么不见动静,那谢祯不是狂徒吗?这会儿却成了缩头乌龟?!”

忽然,一声疾报,“王,五百骑精锐正御马朝此而来!”

“来的正好,本王的长戟数日不曾饮血,正渴得很!”

光影混乱起来,酣战如许,谢祯携人破林而出,一刀斩下迎面袭来的敌军头颅,抢下那马,猛战攻向那狼牙佩饰、轻盈皮裘的异域威猛身影。

他心中为刚才那两句轻狂之语,燃起一阵滔天的怒焰——祯必诛此贼子,为我兄长之荣光,免不得剁成肉泥,与人铺陈作梅树底下的养料,尚且嫌弃肮脏呢!

赫连权与他对视,二人与马上打了个照面,各自握紧缰绳,冷眸敌视——那恨意与怒火燃烧成了一片,汹汹的化作激荡的火星!

赫连权与谢祯身量相当,同等的威风凛然。只那郎月般的眉目下,一双眸子泛着淡淡的金色,映着唇边讥笑,越发显得诡异与阴冷,“谢将军?”

谢祯冷着脸,并不答话,只卧霜扫过寒风,以雷霆之势劈落下去。

赫连权擡起长戟去挡,震得双手发麻,他暗骂一声,回击拨开,朝谢祯前胸刺去,这一击含了恨意,也是必死的狠毒招式。

谢祯与他狠打十几个回合,猛然一刀砍中人的前胸,自胸口处连带手臂,顿皆涌出鲜血——那赫连权竟不闪躲,反手刺去,鱼死网破般,长戟刺穿人的腹部。

谢祯回刀,他急急闪躲,却仍削下了他的一截手指!

长夜轻寒——那截手指跌落在地上,被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至此,双方头一仗,竟都交代了主将!此一交战规模不大,却也死伤无数,前来相救的赫连敌军又增援近千数。

“撤——快!”

嘶鸣响着——那马蹄乱了起来,终于又渐渐停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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