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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迢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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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迢递

营帐里几人面面相觑, 禁不住的冷汗直流,狠咬牙道,“现下已无别的办法, 只能上禀君主,由他定夺。”

“现今无计可施, 纵告诉主子,也只徒添愁绪罢了!”

“正因如此,才请主子想办法!咱们是无计可施,主子是天人,定有计划的。”百里录道, “加急送去宫城, 最快也得半个月!”

“要不再等等?”

“一日也不可再等, 兹事体大,关乎万万性命,若隐而不发, 贻误战事伟业, 你我必是万古的罪人。”

那纸卷写明前因后果, 闻得账外伤痛悲声,方才回神,想起来那凉透了的尸身……执笔人神色戚然, 又凛然补了两句话。

“另遣身手利索的斥候前去探查,分三百精锐自佛羊岭往徽西方向去寻, 低调行事, 万不可声张,须让营地守卫打紧了精神, 严防敌军滋事来犯。”百里录道,“一切……只看天命造化了……”

季敖道, “此番交战,我方虽损失惨重,但赫连权也身负重伤,想来一时能太平。”

“但愿如此吧。”

那信交叠封装好,插一金羽,在众人沉重目光注视下递送出去,一路马蹄践踏,不日抵达上城,捎带着一缕西北的干燥与肃杀,恭敬献到了钟离遥桌案前。

殿中刹那寒凉,有风声过眉间,寂静着穿透肺腑。

不多时,姝儿踏进殿来,笑靥如花,“皇兄,姝儿这次要多在宫里住几日,定要仔细的养身子。”

钟离遥面色如雪,怔神应道,“嗯?养身子?”

“是了,皇兄为何面色如此之差?可是太累了,抑或有什么烦心事?”姝儿含笑看他,“姝儿有一个好消息告知于您,想着算是个喜事,不知您听了会不会高兴一点呢?”

“哦,什么喜事?”钟离遥强忍那幽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说与朕听听……”

钟离姝擡手抚在小腹上,以羞赧之色咬了唇,“姝儿……有孕了。”

“有……有孕了?”钟离遥顿住,盯着那张喜悦而美丽的容色,堪堪压住了喉间的话,寻回一丝理智来,“此……实在是喜事一桩,姝儿定要安心养好身子才是,即日起,许医师常住宫中,须每日查验饮食、关照起居才好。”

“不必费此周章,说来……皇兄,您是怎么了?”钟离姝走近前去,目光落在桌案那封信笺上,“好像不太开心……哦对了,听说前线来了信儿,可曾说了建州的消息?这两个月,他也不曾给我写信……”

钟离遥擡手按住了那封薄薄的信——迟迟没有答话。

钟离姝聪慧至此,终于意识到了其中端倪,她颤抖着伸出手去,盯着人将那信慢慢抽了出来。

良久,蓄满了泪的双眸失了神,那捏紧纸的手渐垂落下去,任那沉重的笺缓慢飘转两圈,坠了地。

赫然书曰:

[主将会于佛羊岭,权中胸、臂,铩羽重伤,将军为戟所伤,流离无踪,已遣精锐相寻,三日无果,恐已遭不测。现今无计,请上明示。再及,驸马中腹而亡,迢迢无可回转,棺于营中,迎于伏月。]

殿中久久的沉默了一晌,凝重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此信……当真?”

“金羽加急,当真。”

“皇兄……为何不瞒我?”

那声息凉薄到近乎冬月,“行军打仗,死伤命数,若造化已定,又岂是人力所能移的……瞒与不瞒,又能如何,总归要知晓的。”

“只恨关山迢递,不能御马疾至、查验清楚。分明才过两个月,走时好端端的,姝儿如何能信?”

“战事一日死伤万数,莫说两个月,两天便也凉透了尸骨。”

“那谢祯兄长呢?”钟离姝惊颤,泪珠成串的洒落,似怒似怨的凌声问道,“那般痴人恐遭不测,皇兄竟也这样坐得住?!”

“朕,无有起死复生之力,又能如何?”

闻言,钟离姝愣神许久,方才擡手拭了泪珠去,俯身跪下,颤声道,“姝儿请旨西去,迎他尸骨回城。”

钟离遥镇定的不像话,只缓缓道,“你是终黎的长公主,纵驸马殉战,尚无姝儿去迎的道理。”

“今时今日,皇兄……可也要摆出那套‘于礼不合’的说辞?”

“未曾开战,已殒两名大将,如断朕之左膀右臂。”钟离遥扶着椅靠坐下去,那神情疲倦,顿皆憔悴了几分,“若以姝儿之见,此事何如?”

“若是声张,必将大乱。明诏暗寻,改弦更张,缺一砥柱中流,有此人,万事不惧。”钟离姝一字一字,缓慢说道,“战事上能出谢祯兄长之右者,也唯有……”她到底是顿住了,“皇兄,你也不信?”

钟离遥阖目垂声,神姿愈发沉寂——

“姝儿是终黎的长公主。如今腹中孕育着皇家血脉,该保重身子,养好静气才是。”

那话音顿住了,君王忽然睁了眼,幽深莫测的眸光里含着一种审视与压迫,逼得人微怔,那分外沉重的陌生称呼咬在齿间显得锋锐。

“长公主,你如何这般落泪?他二人殉战,有忠勇意气,乃为喜气一桩。纵哪日朕不在了,你也该擦干眼泪、打起精神撑持国事才是—— ”

他转了目光,去提笔蘸墨,口吻因自持显得淡淡的,“你那几个王兄,算不上什么贤才……休说英雄枯骨,只要这偌大的帝国不曾弃了钟离氏,你便该守住这长公主的风华。”

“这是何意?”钟离姝困惑的摇了摇头,那指尖掐紧掌肉,只狠攥出一片粘腻的朱红来,“皇兄……”

他叹息一声,“总归不是幼童了,将做母亲的人,事事要谨慎些。”

钟离姝愣愣瞧着,见那人微微一笑,终于落笔:

[此事不可声张,暗中增援兵力,全力搜寻,终必见人,哪怕……白骨二两。

不日,朕即遣客卿、猛将奔赴西关,增粮草及战事用物;赴任期足月,此间,徽西线域十六城池尽皆交付卫氏,兵政二事均在卫从榆之手,其余诸事暂以录、敖二人共商为准。]

那日,殿门长阖,窗扇紧闭,檐上连一只鸟雀也不曾落下,日暮时分,长公主出。随后片刻,诏旨得令,疾马出城,飞越西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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